大肠高手 玩的就是低调
听说要去福建省莆田吃大肠,福州女子小曦兴奋得晚上睡不着觉。高速路上狂堵,我却被她煽动得口水狂飞,恨不得肋下生出双翼。小曦点菜是一绝,嘴里却总说不会点,接着就是十几道好菜,回回把我撑得走不动路,她却咬牙切齿地发威:啊呀,没让你吃到××,亏了亏了。我心里庆幸,亏得能忍,不然,就牺牲在这儿了。能让她辗转反侧寤寐思服的,得多好吃?
我们的车终于进了村,在一红砖瓦房前停了下来。旁边走来走去的净是穿着睡衣的女人和游手好闲的男人。农家饭?我在门口探头不敢跟大家进去。一阵热气扑面,原来是伙计刚端出一口大锅,把盖子掀开了。看得出那桌人等了半天了,他们坐在小板凳上,耸着鼻子闻,然后回过身和我们的朋友打招呼,敢情都认识。看出我的审视,小曦拉我坐下,吞着口水说:放心,小地方的东西不敢不卫生,再说福建人太爱吃大肠了,用尽心机做的,差不了。
这我见识了,一路上,大肠豆花、香芋肥肠煲、海鲜肥肠粉、卤肥肠、辣炒大肠、熘肥肠、大肠咸菜火锅、糯米大肠……花样翻新,同样一副下水,被福建人翻过来调过去搞出了不少新滋味。北京人是不行了,卤煮、炒肝这些老北京特色,都被大夫的警告吓得淡出江湖了。
大肠炝据说工艺复杂,又是烤又是干煸,要腌还要勾芡,很显功夫的。可这道菜色香味却一个不占。但基于对小曦刁嘴的信赖,我还是入乡随俗了。我不得不赞叹,没有什么比肥肠更经得住人反复咀嚼、琢磨味道了。只要在嘴里呆过十秒钟,那特有的肥而不腻的味道就扩散开来,人就像听了朋友的恭维,浑身没一个骨节不舒爽。舌与肥肠的关系就如蜜月分手,长亭连短亭就是无法分开。三四碗下去,肚子饱了,好话却没听够。到最后,才发现它与众不同的原因:汤里埋伏的居然是当归、枸杞!我不禁感叹,福建人厉害啊,一台肥肠戏,配角都那么著名!朋友却谦虚,大肠炝是小地方的小零食。从明清开始流行,到今天却还没走出莆田郊区。我奇怪,不是说国际上红木生意从原材料加工到销售多是莆田人在做,莆田人走得那么远,莆田的美食为何藏在深闺人未识?因为福建人不爱显摆。莆田人回答。在他们眼里那些镜头前风光无限的明星,胡润排行榜上的富豪都在挥霍自己的福分。有富不露才是真富。
福建人脑子聪明,个个都兼职,看着普通的人,没准儿就有矿山、工厂、豪宅、茶园。想想也是,福建人多半个子不高,用脑过度,无论身体有多闲,脑瓜眼珠都在转。听他们用闽南话叽哩咕噜地讨论,我如坐云里雾里。朋友解释后才知道,他们在肥肠摊儿讨论的,不是这人前年五千块淘来的沉香串今年飙到了两万元,就是哪块玉的升值空间在多少倍之上。那边那个穿了一身非纯棉睡衣的女人竟然是几个工厂的老板娘。
最近看了3D大片《驯龙高手》,经常在想,是否那些个头瘦小、表达怯懦的人反而可能有绝技在身?在我生活的城市里,大家都理解生活的残酷,在理智得像刀片一样的职业生涯设计后,女孩子越来越不敢做灰姑娘的美梦,男孩子越来越把自己放进蚁族和蜗居的碌碌人群。到是老美的梦工厂,隔三差五推出点麻痹人的故事,像这个驯龙高手,被族人小看了十多年,一朝长缨在手,立刻缚住苍龙,领略上可九天揽月下能五洋捉鳖俯瞰众生的豪情,最后还用阿凡达的方式泡妞成功。
吃了大肠炝,我相信人会美梦成真。有多少人蔑视大肠的廉价恐惧大肠的味道,还瞧不起那些坐在板凳上吃大肠的人。但这些人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开着破破的皮卡,趿着薄片拖鞋,忙碌着思索着,像驯龙高手那么自由来去。也许一方水土养一方肥肠,到了北京放什么名贵药材也没这个味儿了。因为,这里的人玩的就是低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