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树：死里逃生高考不再可怕

    青海玉树，一位考生考前听音乐放松心情。本报记者 张鹏摄

    6月7日，玉树高考如期举行。地震带来的伤痛还没有完全平复，高考又来了。

    这是玉树震后的第一个高考，过去的一个多月，各方都在为这一天的到来，加班加点地努力。这些高三学生、老师，都经历了难熬的一段日子。

    早晨9时，灾区1023名考生鱼贯涌入板房教室，为可期的未来奋力一搏。前来巡视考场的青海省副省长高云龙说：“这是一场特殊的考试，也是一场平常的考试。”

    高考前夕，本报记者重返灾区，探寻震后高三学生微妙的心灵变化，记录下这场特殊高考的特殊时刻。

    “折磨人的一月”

    悲伤总是掩藏在那些不轻易被发现的角落。高三学生尼玛才公至今珍藏着好友青梅永忠的一串佛珠——地震前一周，两人互送礼物，相约共闯高考大关。但不幸的是，地震中，青梅永忠被埋进废墟，永远地离开了。

    震后，这串象征友谊的黄色小佛珠被尼玛才公戴在左手腕，形影不离。过去的一个多月，即便捧起书本，他都很难彻底静下心来。

    不独尼玛才公，难以诉尽的焦灼传染着高考帐篷学校的每一个高三考生。

    6月6日，高考前一天，本报记者再次来到玉树高考帐篷学校。各种流行的音乐从不同的帐篷内钻出，混杂难辨。

    听音乐是大多数考生释放压力的方式。身穿花格子衬衫的才仁样培酷酷地摆弄着造型，完全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他喜欢音乐，得过全校歌咏比赛的第三名。

    但地震后，他再也没唱过。他最心爱的的女孩被地震夺去了生命。他哭了3天3夜。

    对高考帐篷学校来说，刚刚过去的这个月，百味杂陈，折磨人心。

    18岁的更尕扎西在嘈杂的帐篷教室，铺开稿纸，用藏文梳理对于这一个月的人生感悟。译成汉语是，“不要浪费时间，要珍惜每一分钟”。

    “说心里话，没法学下去。”更尕扎西说。每念及地震中逝去的两名同班同学，“忍不住会流下眼泪”。

    这一个多月，无疑是高考前最为重要的冲刺阶段。

    高三理科班数学教师索南才仁发现，地震前，每天早晨6点起床后，放眼校园，满目皆是捧书苦读的学生。而复课后，这种风气已难再延续。

    复课之初，大部分复习资料被埋进了废墟。索南才仁不得不将课本上的习题重新讲授一遍。等到4月底复习资料到位后，他开始给学生“恶补”考题，以逼近实战状态。

    “边复习，边心理辅导。”索南才仁说。事实上，心理辅导成了灾后高考帐篷学校的重中之重。来自青海民族大学的心理学专家曾进驻学校，每天抽出一节课的时间，帮助这些经历了大地震的高三学生摆脱心理阴影。

    尽管如此，望着课堂上走神发呆的学生，索南才仁也只能叹气。

    最严厉的监考

    4月27日，青海省招生工作会议传出消息：2010年青海玉树地震灾区高考将如期就地举行。

    留给有关部门的时间只有一个月。

    新建的板房，统一布置。每个板房教室摆放了30张考试桌椅。4盏105瓦的白炽灯将板房照耀得如白昼。

    不为人知的是，外表绿色的桌椅，考前都要至少被擦4遍以上，直至锃亮为止。“这也是为国家选拔人才嘛。”参与考场卫生保障工作的义工孙景义笑着告诉记者。

    考前布置，事无巨细。森林公安甚至被动员对考场周边的流浪狗进行严格管理，严防意外事件发生。

    这或许是玉树史上最为严厉的一次高考监考。玉树州招生委员会选聘了40多名县处级干部和小学老师共同担任考场监考官。

    有意思的是，因为儿子参加这次高考，玉树州教育局分管招生工作的副局长丹争才仁被组织安排“回避”，只负责考场外围的安保工作。

    除了调集公务员监考外，考前检查也异常严格。

    中国青年报记者在玉树高考现场看到，每科考试开始前，每一位进入考场的考生都要接受金属探测仪的检测。另外，37台手机信号屏蔽仪安装在考场，对任何可能出现的高科技作弊“严防死守”。

    考场布置，外紧内松。板房的四周，悬挂了各类红色横幅。诸如“新校园，会有的；新家园，会有的”、“沉着应考，出色发挥”……不一而足。

    此外，部分玉树警察也被抽调来维护考场周边秩序。考前1小时，周边道路即被封锁，禁止机动车辆通行。不过，交警会将每一位需要去考场的考生护送至考场。

    另据记者了解，试卷安全管理也被视作工作的重点。武警、机要局和教育部门3家共同24小时值班，合力共保试卷保管安全。

    被改变的人生

    对这场高考的结果，18岁的才文巴吉充满期待。在她的儿时，每次去银行办事，那套漂亮的制服总能吸引她的目光。从此，她对财经知识产生了浓厚兴趣。现在，她距离理想仅一步之遥。

    父亲出门挖虫草，至今月余未归。高考在即，才文巴吉每天还要自己做饭，伺候爷爷，给藏獒喂食，还要负责照料两个侄女。

    想到12年的苦读，一考便定命运，才文巴吉不免心生几分忧虑。她说，有时候，压力太大了，她好想大声地吼。

    教育部之前公布的消息说，今年，将对地震灾区参加高考的考生给予加分照顾，大幅提高玉树地震灾区的高考录取比例，“让灾区所有想上学的高三应届毕业生都有学可上”。

    这是一个好消息。

    对于这个利好消息，参加高考的玉树考生还不清楚将对自己带来多少实惠，但他们相信，“这是一次难得的机遇”。

    相比考生，考场外的家长对这场高考给予了更高的期望。6月6日，42岁的更江从距离130多公里的称多县赶到了玉树州，为儿子加油鼓劲。晚上，他就蜷缩在狭窄的面包车内。

    考试尚未结束，未来在哪里还不得而知。但无论如何，被卷入地震的人生，已经发生改变。

    地震后的这个月，仁增求措冥想了很久，也明白了许多。以前，她将考上大学视作是人生的唯一目标。但现在，“就是考不上，活着比什么都强”。

    “有什么可紧张的，都死里逃生一回了。”仁增求措说。

    考场写作文的时候，仁增求措止不住眼泪的流淌。迅速收起眼泪，她挥笔写下作文题目《让青春在玉树绽放》。

    本报玉树6月7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