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家与魔术师
不久前我到台北参加一个学术会议,热心的主办者在欢迎晚宴上,也邀请了一位魔术演员到每一桌为大家表演助兴,并介绍说:他是刘谦的师兄弟,在台北很有名气,一个晚上要赶演好几场的。
那个演员三十来岁,同刘谦是一个年龄段,只是个子要高出许多,有一米八几的样子。就在我们身边表演,如此近距离的观看还是第一次,大家都有些兴奋,全神贯注,渴望自己能从中发现一点破绽或线索,揭开谜团。表演结束,大家纷纷贡献自己的发现和猜想,但看着演员微笑镇定的神情,我们最后仍是一无所获。
世间还有另一种魔术,在乔斯坦·贾德的《苏菲的世界》里是这样描写的:
“这世界就像魔术师从他的帽子里拉出来的一只白兔。只是这白兔的体积极其庞大,因此这场戏法要数十亿年才变得出来。所有的生物都出生于这只兔子的细毛顶端,他们刚开始对于这场令人不可置信的戏法都感到惊奇。然而当他们年纪愈长,也就愈深入兔子的毛皮,并且待了下来。他们在那儿觉得非常安适,因此不愿再冒险爬回脆弱的兔毛顶端。唯有哲学家才会踏上此一危险的旅程,迈向语言与存在所能达到的顶峰,其中有些人掉了下来,但也有些人死命攀住兔毛不放,并对那些窝在舒适柔软的兔毛的深处、尽情吃喝的人们大声吼叫。
他们喊:‘各位先生女士们,我们正飘浮在太空中呢!’但下面的人可不管这些哲学家们在嚷些什么。
这些人只会说:‘哇!真是一群捣蛋鬼!’然后又继续他们原先的谈话:请你把奶油递过来好吗?我们今天的股价涨了多少?番茄现在是什么价钱?你有没有听说戴安娜王妃又怀孕了?”
哼哼,数十亿年才变得出来,古今生物都成为其中的一部分,真可谓最宏大的一场魔术了!只是与对舞台上魔术的痴迷不同,我们不能不承认,当今绝大多数人乃至相当多的哲学工作者(惭愧,不才也是其中的一个)已丧失对“宇宙魔术”的好奇。由于种种理由,大多数人都忙于世俗的功名和日常生活的琐事,对于这个世界的好奇心都受到或多或少的压抑,就像那些微生物一般,爬进兔子的毛皮深处,在那里或劳碌奔波或怡然自得地待上一辈子,从此不再出来。
面对当今世界的种种深刻危机和问题,魔术师毕竟代替不了哲学家。毫无疑问,时代需要哲学家义无反顾地踏上探索的旅程,需要哲学家的大声呼喊,使人们恢复某些已经或正在丧失的重要能力,调整人生的追求,找到合理的人生前进方向。“我们正飘浮在太空中呢”——这样的呼喊也许过于温柔了,那就代以更有力的呐喊吧。
只有真诚的人们不断探讨宇宙人生的大本大源,并把新的感悟传达给大众,贯彻到人生活动的各个方面,我们的世界方可日渐美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