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笔记
邻居日本
我辈认识日本,经历以下几个阶段:上世纪80年代以读赖肖尔《日本人》、本尼迪克特《菊与刀》、吉田茂《激荡的百年史》为主;90年代,虽然找不到共同阅读物,但仍有几本书受到关注,如小泉八云《日本与日本人》、小泽一郎《日本改造计划》、郑彭年《日本西方文化摄取史》、约翰·托兰《日本帝国的衰亡》、吴廷趚《日本史》,等等。出版界对日本的忽视,跟整个精英群特别是知识精英对日本的忽视,有着直接关系——这种忽视持续到本世纪头几年。
2005年以后,有关日本及其研究的著作陡然多起来,越来越多,多不胜数。除戴季陶《日本三论》、王芸生《六十年来的中国与日本》等大批的“老书”重版外,翻译、原创新版书层出不穷。价值颇高的,随手举例便有沈予《日本大陆政策史》、大偎重信《日本开国五十年史》、松本重治《上海时代》、艾森斯塔特《日本文明》。此外,还有约翰·W·道尔描写日本战后衰败景象、社会政治改造进程的《拥抱战败》,三好将夫回顾日美早期接触年代双方折冲樽俎、枪来剑往的《日美文化冲突》,张燕淳纯美而流畅的随笔《日本四季》,安德鲁·戈登近乎专业笔法的日本史教科书《日本的起起落落·从德川幕府到现代》,和加文·麦考马克偏激但不乏洞见的时政评论专著《附庸国:美国怀抱中的日本》。
最近又有若干有关日本研究的作品问世,不妨注意。它们是《日本的佛教与神信仰》、《战前日本国家主义运动史》和《日本的选择》。
再说韦伯
阎克文先生矢志翻译韦伯已快10年。去年9月有《韦伯政治著作选》问世,刚刚出炉的是《马克斯·韦伯社会学文集》。今年元月,期待已久的韦伯遗作《经济与社会》(第一卷),经其手重译,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
阎克文一直对不能从德文直译韦伯而感到遗憾,甚至“愧疚”。他因此报名外语名校,业余修习德文,以期未来能将原版韦伯译介给中国读书人。五十开外的人,为翻译韦伯而重入学堂,着实应了韦伯在两个名篇——《以学术为(志)业》和《以政治为(志)业》——所倡导的“以……为志业”精神,让我辈读书人感佩。
《马克斯·韦伯社会学文集》英文版出版于62年前。今年恰逢韦伯离世90周年,中译者说:“以此纪念这位依然活在我们心中的先知。”笔者深以为然。
奎松“旧作”
《“中间地带”的革命:国际大背景下看中共成功之道》,是杨奎松20余年前的一部旧作。1991年出版时,叫做《中间地带的革命:中国革命的策略在国际背景下的演变》。中国社会20余年的变迁,不仅在杨著书名上留下痕迹,并且超过三分之一的正文修改,使其成为名副其实的“修订版”。但我认为,作者亦如是观:它仍是一部“旧作”。研究结论,未因时代变动而发生任何重要变化。
“中国之所以会不断发生革命,这无疑是由中国社会的内部原因决定的。但中国革命究竟将要达到何种目的,又是与整个外部世界的形势和条件密不可分的。”——这是1989年2月序言中的判断。“中共革命的成功和新中国的由来,和越南等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的独立解放的经过,其实没有太大的差别……都是得益于整个世界大环境和国际政治观念的改变,得益于毗邻的共产党政权的大力援助。”——这是2010年再版序的结论。
本书最大的特点,是将中国革命放在更大的国际背景下,考察其缘由、经过和成功,论证绵密而曲折,坚决脱开坊间惯常的论证逻辑:国民党的失败是中共革命成功的原因。杨的结论与李零的“大道理管小道理”相似。国际是“大道理”,中国革命是“小道理”。近似的结论,在张振江《冷战与内战:美苏争霸与国共冲突的起源(1944~1946)》亦有所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