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学堂而不是澡堂
希尔伯特试图为刚刚到来的女数学家艾米丽·艾米·诺特(Amalie Emmy Noether)争取一个正式职位。遭到了一些教授的反对:“男学生向女教师请教,是一种耻辱。”
“这里是学堂而不是澡堂!”这个53岁的男人激动地喊道。在他看来,能否成为教师的依据是一个人的能力,而非性别。
事情的结果,令希尔伯特非常失望,但对33岁的诺特来说,她早已习以为常。
身为女性,她在18岁那年就曾无缘进入大学校园深造。1900年,德国还没有大学愿意接受女学生。由于父亲在爱尔兰根大学担任数学教授,在他的百般努力下,诺特获准在爱尔兰根大学旁听语言、历史和数学课程。
3年之后,旁听生通过了国家毕业考试。这意味着她可以进入德国任何一所大学。不过,直到爱尔兰根大学改变招生政策后,诺特才在1904年成为数学系的全日制学生。全系47个学生,她是唯一的女生。
性别偏见时常围绕着这个长相普通又不修边幅的女生。男生们外出游玩时,戴着厚厚的近视眼镜的诺特,常常伏案苦读。她所作的笔记和用掉的草稿纸,比那些男生多出好几倍。
这也为她换来了骄人的成绩。在毕业典礼上,26岁的诺特被授予“最高荣誉”的数学博士。她成为德国第一个获得博士学位的女性,她的论文次年发表在《纯粹和应用数学》杂志上。
即便如此,诺特在德国的大学也找不到一个职位谋生。爱尔兰根大学接纳了她,不过是作为“非正式、无工资”的成员。在父亲生病时,诺特会替父亲代课。更多的时候,这个喜欢辩论的女子是在跟同事们讨论数学。她发表的有关不变量论的论文,很快便为她赢得了声名。
1915年,希尔伯特邀请诺特加入哥廷根大学的研究小组,他们正研究广义相对论。在和那些教授争论后,希尔伯特还是没能为诺特争取到正式职位。不过,教育部门批准诺特可以作为希尔伯特的助手教授一些课程,但是“没有工资”。
依靠从父母那里继承的少量遗产和两位叔叔的资助,诺特过着简朴的生活,她的数学研究则一刻也不曾因为经济的窘迫而停顿。
在哥廷根的十几年里,她发表了多篇论文,通过关注群、环、域、理想和模等抽象结构,深刻地改变了代数学的研究重心,被誉为抽象代数的奠基人。
在她简陋的寓所里,诺特不仅为那些数学天分突出的学生煮饭,还先后指导多名学生完成博士论文,其中包括中国最早从事抽象代数研究的数学家曾炯。这些被称作“诺特的孩子”的博士,有十几位后来成为知名数学家。
这个没有工资的女数学家,还义务担任《数学年报》的编辑,帮忙审阅数学研究论文,并提出修改意见。诺特不仅分文不取,而且名字也不列在编辑名单中。
直到1923年,已担任副教授达3年之久的诺特,在同事们的极力争取下,才有了一份微薄的工资。而在5年之前,诺特就在自己发表的里程碑式论文中,提出了“诺特定理”,这被视为奠定广义相对论的一块基石,为爱因斯坦的理论提供了坚实的数学基础。
但是在世俗的目光中,她毕竟是个女人。数学界的同行们,则在1932年给了这个女人特别的荣耀。这一年9月,国际数学大会在瑞士召开,诺特受到特别邀请,向与会的800多名数学家作了一个小时的学术报告。
只是回到德国不久,犹太人诺特发现自己已无容身之地。1933年4月26日,纳粹政府在报纸上发表通告,哥廷根大学的6名犹太教授被勒令离开,诺特是其中之一。她的教书许可,被政府部门收回。然而,在她的寓所里,她的学生还是前来找他们的老师诺特请教和讨论问题,直至这年9月诺特移居美国,继续她的数学研究。
一场手术则让这个非凡的女人在1935年4月停止了前进的脚步。她的意外离世,引来数学界众声惋惜。《数学年报》杂志不顾纳粹政府的干涉,刊载长篇文章,对诺特的一生和工作给予了赞赏。
爱因斯坦则在《纽约时报》上称诺特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女数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