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的成功

    台下满满坐着30多个同批进公司的同事，会议的重要议程之一是老总颁发特别嘉奖，奖励那些在试用期内表现出色的新人。坐在她前、后、左、右的同事轻描淡写地走上去拿回了装着奖金的信封和绛红色的奖状，王小小懒懒地在笔记本上画圈圈，她明知道不可能有自己，可还是在叫出每个名字前不动声色地紧张一下。

    和他们相比，王小小这半年来简直不值一提。刚入职时，她也做好了随时一鸣惊人的打算。她都想好了，那时一定要尽力表现出一副淡然的神情，这才是成功者应有的表情。那好像就是在说——这原本就属于我，只是它恰好在今天来到这里。所以，现在那一张张淡淡然的脸，在王小小看来，简直比喜形于色还要让人羡慕嫉妒恨。

    王小小想到了曾在报纸上读到的一句话：“人生的痛苦，有时候不一定是自己遭遇的失败，而是他人无端的成功。”

    可不是么。就比如说吧，坐在她对面的赵君，那时新员工到二线城市锻炼，王小小主动申请要去A市，那里条件艰苦，但可发展的项目多。可谁能想到人事处为了照顾女生，让她去了L市，改派赵君到A市。

    这算不上失败，只是L市的生活平庸得如同一条无精打采的梅干菜。而就那么匪夷所思，1个月后，A市发生的一个突发事件让某个省级重大项目稳稳妥妥地砸到赵君身上。王小小坐在L市办公室的老板椅上几乎要叫了出来：“如果是我在那里……”她简直不忍心再想下去。

    她也并不是眼红。对于那些资质甚高的人，王小小从来都心悦诚服；而对于她认为不如自己的人，那些偶尔的成功也只能让她在心中哼哼冷笑两声。唯有面对那些和自己水平、身份相当的人的成功，她无法保持淡定。“明明我也可以，其实我也可以，也许我也可以，为什么我没有可以”……她只有找尽各种理由才能平缓那种挫败和焦虑，“无端的”这三个字，就成了百搭解药。

    又是半年，还算争气的王小小干出了些成绩，可她并不在意，她的奇才还没有大展，这些简直不值一提。

    一天，地方业务部门的老郑在MSN让王小小帮忙写篇稿，她欣然答应，但客气地说了句，“就怕水平太次入不了您的眼。”“我就喜欢看太次的怎么写。”老郑敲出了这样一行字，随后又说：“‘太次’的竟然拿总公司个人先进？”王小小蒙了，什么先进？“据称，你参选了。”

    王小小听出了潜台词，她慌忙解释：“那只是个推荐，我们部门人少，主任就随手把我报上去了。”她故意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件事与她无关，而且这确实与她毫无关系。

    但在工龄20余年的老郑眼中，这番轻描淡写，就像那些淡淡然的脸一样可气。

    王小小想解释，她的提名并非莫名其妙，这半年来她也做了很多事，这世间从来就不存在没来由的成功。但她最终保持沉默，因为她突然发现，也许在他们眼中，青春本身就是一种无端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