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娘

    还用问吗，当然是苏爽了。

    赵眉和苏爽是11年的同学，从初中同桌到大学同舍。大学入校第一天，赵眉气喘吁吁地跑进寝室，看见正在铺床的苏爽后用家乡话大喊着：“真的是你啊！我在楼下就看到寝室名单，太好了！”

    这对姐妹花在寝室里拉着手蹦了两圈，然后才想起和王小小客客气气不远不近地打个招呼。这正是南方的夏末，稍微一动就是一身汗，她俩于是叽叽喳喳地抱着脸盆，一起去浴室洗澡了。

    王小小被完全听不懂的语言搞得头晕脑涨，她盘着腿安安稳稳地坐在蚊帐里，热得连赔笑的力气都没有。本来宿舍就只有4个女孩，两两组合的话有6种可能，现在好了，只剩下泾渭分明的“你们”和“我们”两个阵营。

    她们俩的存在破坏了寝室里女孩们平等获得友谊的机会，王小小愤愤地这样想。

    其实，四年来，寝室姐妹的关系都不错，关系极好的时候，女孩子们之间还订下了互相做伴娘、并且要组伴娘姐妹团的约定。

    但就算再好，友情也分三六九等，友情也论先来后到。

    赵眉去买限量版的邮票，苏爽和王小小都让她帮忙带一套回来，但由于人太多，每人限购两套，可想而知，自然是没有王小小的；赵眉被车撞了，苏爽听了马上冲出门骑上车去医院找她，“我陪你一起去”“不用了，帮我俩请假”。

    “我俩”，王小小回味着这两个字，看着苏爽飞驰而去的背影，忍不住在心里哼了一声。

    更可气的是，她们的好毫无破绽。

    赵眉要结婚了。王小小是在大年初一那一天得知这个消息的，当时，她和赵眉在MSN上正聊得高兴，赵眉突然说：“我要结婚了，别告诉别人哦，只跟好姐妹说。”王小小激动得直冒鼻涕泡泡，她哇啦哇啦地大叫着要去当伴娘。

    她当然不会忘记苏爽，“听说赵眉要结婚了”，她发过去一条拜年短信，之后又探雷似的补了一条。

    “她跟我说了。”手机上传来这么一行字，然后就没了下文。似乎那本来就是她俩之间的事，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解释。

    就这么云淡风轻的5个字，把王小小的热情顿时全部浇灭，她觉得自己就像个争宠的孩子，在这里自讨没趣。

    她暗自忖度，苏爽一定是第一个知道的，而自己又是第几个呢？

    半年后，赵眉通知王小小婚礼日期，王小小当然不会忘记“姐妹团”的约定，“伴娘呢伴娘呢？”她雀跃地问。

    “想定苏爽，我老公不同意找两个伴娘。”

    电话这头的王小小假装善解人意地“嗯”了一声，赶紧把话题岔开了。但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想，如果有两个伴娘，另一个人会是我吗？如果我也在十几年前就和赵眉认识，这唯一的伴娘，又会是我吗？

    她把友情当作一道选择题，不管是单选还是多选，其中的必选项一定要是自己。

    王小小自己也不明白，是她真的太珍惜赵眉这个朋友，还是她把苏爽当作假想敌，又或者自己过于要强处处都要争第一。

    只是，在她这般盘算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赵眉决定结婚前，心里有没有忐忑；她和老公分处异地，会不会出问题；他们要在上海买房，钱到底够不够。

    她也不记得，自己到底跟多少个好姐妹说过要当人家的伴娘。在她心中，好朋友的婚事，不过是一个八卦而已。

    在那一刻，她已经输得彻彻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