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周刊一匹老马
所以我明白了,尽管《新闻周刊》新老板西德尼·哈曼相当慈祥无意裁员,“人是我们最基本的资产,我怎么能错过带领这样一个团队的机会?”杂志大部分员工将留任,包括CEO汤姆·阿西姆——但主编乔恩·米查姆将辞职。船沉了,船长同去了。
《新闻周刊》是我的偶像,多少回把玩它的年终刊,至今还留有戴安娜、苏联解体、9·11事件的专刊,人家这活是怎么练的!但天要下雨谁也挡不住,下一步,偶像会怎样?
杂志的前东家是《华盛顿邮报》公司,其董事会主席唐纳德·格雷厄姆说:“为《新闻周刊》找买家,我们一直希望找到和我们一样注重新闻品质的老板,我们发现,那个人就是哈曼。”
哈曼是美国哈曼国际工业集团创始人,有钱,制造扬声器、立体声及车载音响系统,去年销售额达29亿美元,有近万名员工。但哈曼不是码字的,是老板。哈曼家族长期亲民主党,如果记者写了不利于民主党的文字,哈曼能同意吗?他能够理解新闻人的价值观吗?尽管他认为《新闻周刊》是“国家宝藏”,而不是“政党宝藏”。
并且,哈曼还有一位令人尊敬的夫人,美国众议院情报委员会主席简·哈曼。夫以妇贵,在报道《新闻周刊》收购时,一些美国媒体把标题作成“简·哈曼的丈夫收购《新闻周刊》”。2006年《纽约时报》记者写了一篇关于布什政府非法窃听的调查新闻,在报道发表前,简·哈曼和其他几位国会议员联手施压《纽约时报》撤稿。这回方便了,想撤稿,跟丈夫哼一声就妥了。简·哈曼还可以指示:我要一篇有新闻品质的民主党表扬稿。
我曾在《中华英才》做了4个月总编辑,不好玩就撤了。后来听说,这本杂志终于被一家地产商拿了去。也许现在《中华英才》没有变成楼书,但大牌子已经立在北京公主坟东北角的高楼顶上,这高楼就是那地产商的楼盘。《中华英才》像是人家的偏房。
听说成都博瑞传播与南方报业集团曾组团向华盛顿邮报公司提出收购意向,但第一轮就被拒绝了。南方报业集团执行总编辑向熹说,不是价格问题,美国人“不真正了解中国有理想的媒体人和媒体机构的愿望”。
其实,中国人也不一定了解美国人的理想和愿望。甚至,也不了解自己的理想以及中国的社会环境。如果中国人真的把《新闻周刊》拿到手,这伙计,将会出落成什么?
《新闻周刊》是被谁打败的?一般认为是被网络敲掉的。网络是什么?它代表年轻,代表个性,但时常地,它还代表霸道,代表抑制个性。洪水之下,不容异类偷生。像老男人一样的《新闻周刊》就偷生不得,去死吧。《三套车》唱道:“我那可怜的老马,跟我走遍天涯,可恨那财主要把它买了去,今后苦难在等着它。”
哈曼似乎不反对个性,他在2003年出版过一本书《管好你自己的事》,说一个企业领导人应该是催化剂、企业良心和激励者,企业最忌自上而下铁桶似的管理。
但这不符合潮流。北京有一家媒体主编介绍经验说,他们有一套模板,比如要采访一位地产老板,模板里有20个问题,记者拿着去问就行了,这样一来,无论什么记者,都能拿回高质量的采访。
但换句话,这也是千人一面的采访,没有异类。这是什么?是富士康。如果媒体人练就富士康般铁桶阵法整齐划一,还能活吗?要么走人,要么跳楼。但谁能挡住富士康?刚刚又杀进郑州了,每个人工成本节省了200元。
已经不是《新闻周刊》的时代了,《时代》据说也窘着。而在北京和广州,三联书店也在压缩和撤退。那传说中的下午茶,拿着《新闻周刊》,或《纽约客》,或《大西洋月刊》,茶香淡然,夕阳沐浴——就真的是传说了。雅扯了,整点俗的,看郭德纲吧,却也下架了。郭是被另一拨洪水敲掉的。
下午茶的经典是董桥,另一个老男人,曾任香港《明报月刊》总编辑,英派绅士,筋道散文,我和他有过一餐之交。董桥曾写有一文《门前两株白果树》。我想说,我看到了两百株白果树,长得都一个熊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