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而生 绝望而死
逝者大都是产妇,死于产褥热。在1847年,塞麦尔维斯所在的医院,拥有当时世界上最大的产科门诊。即便如此,产妇平均死亡率也达13%,有时甚至高达30%。
同事的死,加剧了塞麦尔维斯的悲伤,也让他更想把这个困扰自己的问题搞清楚。他了解到,教授死前不久,曾为一名死于产褥热的产妇进行尸检,其间曾不慎被刀割破手指。
这引起了塞麦尔维斯的注意。他发现,科勒什克的症状与那些产妇的症状几乎一样。
于是,年轻人断言,导致产褥热的是败血症,而医生们的双手就是杀死产妇的“罪魁祸首”。理由同样来自他的观察。那时的医生不仅不戴手套,在解剖课上触摸完尸体后,有时候连手都不洗,便直接去检查孕妇的子宫。由于没有清洁消毒,尸体上的致病物质,通过被撕裂的子宫内膜进入孕妇身体。这些物质,最终通过科勒什克手指上的伤口,进入他的身体,并要了他的命。
门诊部里的医生,起初接受塞麦尔维斯的建议,在接触病人之前先清洁双手。仅仅一个月死亡率便降到2%。
这给了塞麦尔维斯信心,他把自己的研究写成论文,提交给医院里3位举足轻重的同事。他们接受了年轻人的论文。
但医院里的其他人,对这个匈牙利小伙子却颇有微词。在他们眼里,塞麦尔维斯不过是个低人一等的产科大夫,当年是因为申请学习病理学和内科学被拒绝后,才不得不学了产科学。他的言行,不仅“可笑”,而且“匪夷所思”。
不仅如此,病人们也对塞麦尔维斯不满。他们认为他让医生们看病时先洗手,是觉得这些孕妇不干净。
塞麦尔维斯本人,则因为自己的研究结论,陷入了深深的负罪感之中。“我必须承认,只有上帝才知道我杀死了多少年轻女性,我接触尸体的数量远远超过其他产科医生。”在给一位同事的信里,他写道。
同样的负罪感,彻底压垮了远在德国的产科学教授米歇利斯。塞麦尔维斯写信给这位重要的开业医生,原本是为了获得反馈意见。不料,教授看到信后,不久便卧轨自杀。他的侄女死于产褥热,当时的接生医生正是米歇利斯。他意识到,或许用塞麦尔维斯的方法,就会避免悲剧的发生。
然而在维也纳,人们则不这么认为。塞麦尔维斯的合同已经到期,医院拒绝续签。他只好申请无薪教师职位,即便如此,他也在17个月后才被应允。但附加条件是,别人可以解剖尸体,他只能接触人体模型,并且他无权为他课堂上的学生发听课证明,而这一证明是学生们必需的。
无奈之下,他回到了故乡匈牙利布达佩斯。用12年的时间,塞麦尔维斯完成了著作《病源论:产褥热的发生及预防》。在这本列举了大量理论和统计数字的书里,他论述了自己的发现,也针锋相对地回应了那些攻击他的言论。
可惜,这本被后人称为“科学史上最有说服力、最具革命性的作品之一”的著作,遭到了反对者的压制。雪上加霜的是,几乎所有的医学期刊都不再刊登塞麦尔维斯的文章。备感孤独的塞麦尔维斯,只好以更加激愤的言辞,一次次发表公开信。
但已经没有人再愿意听他的言论了。周围的人们,都认为这个举止异常的人疯了。
1862年,塞麦尔维斯发表了最后一封公开信。3年后的7月29日,人们将他送进了精神病院。半个月后,这个47岁的“疯子”便与世长辞。
1995年,匈牙利医生兼作家塞德尔,在深入研究后,就130年前塞麦尔维斯的死因发表论文。他认为,尸检表明,塞麦尔维斯的死因是脓血症,“可能在精神病院曾遭到守卫的持续殴打,导致骨折并无人问津”。
只是在当时人们早已无心关注一个疯子的生死。塞麦尔维斯在绝境中绝望地死去。参加他葬礼的,也只有他的导师等寥寥几个人,甚至他的妻子也以有病在身为由缺席。
讽刺的是,在塞麦尔维斯去世不久,人们便发现了细菌理论,彻底证明了他的正确。这个当年在维也纳被称为“佩斯傻瓜”的人,很快又被人称为“母亲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