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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10月26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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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博式生存

本报记者 王晶晶

中青在线-中国青年报 2010-10-26 [打印] [关闭] email推荐:
    如果在中秋节前那个下着小雨的周末夜,你恰好被堵在北京的大马路上,已经在车里“吃了一个桃儿,两小袋儿话梅,一袋干脆面,半瓶儿脉动,看了3页杂志,感到有些尿急”,可前面的车仍没有要动的迹象时,你能怎么办?

    网友“DoubleR”就这样被困在车里40分钟——以上细节均出自他的微博。在那个糟糕的夜晚,除了广播里喋喋不休的路况信息和微博上的牢骚外,还有什么能让你产生“我们同在”的心理平衡感?

    这是属于微博的夜晚。“因国家工商总局门前路口大堵车,月坛北街,钓鱼台这一块车子寸步难行,许多人选择步行。”“北京堵爆了,敢开车出门吗?上演真实版《人在窘途》啊!杯具的是,油箱没油了!救命!”“从海淀桥到鲁谷,平常20分钟的路走了1小时10分钟。万幸,出来了。”

    这些微博的发送者,包括网友“邓小楷”,演员徐峥,还有新浪微博运营总监曹增辉。在那个夜晚,无数个微博用户像他们3人一样,困守路上,只能靠140个字陪伴着自己。

    只要你注册了一个或者若干个微博账户,你就是一个微博用户,你就可以在这个平台上随时随地生产微内容,不管是一个字还是半句话,不管它有没有信息含量,每一条微博都成为这个平台上的一个碎片。世界杯举办的那些夏夜,仅新浪微博,每秒钟最多可以生产出3000条“观赛碎片”。

    微博又不仅仅是碎片。

    曾经是“what are you doing”(你正在干什么),现在是“discover what''s new in the world”(发掘这个世界的新鲜),微博鼻祖Twitter页面的口号有过这样的改变。微博生产“碎碎念”,生产新闻,也生产意见,你可以在这里直播突发事件,也可以围观家长里短。微博上的生活可以极端频道化——你关注了什么人,就仿佛拥有一个什么样的资讯世界。

    从QQ到MSN,从Facebook到开心网、人人网,从博客到微博,一个“错综复杂”的网络社交世界正在形成,也在分分秒秒改变着资讯产生和传播的方式,也改变着我们。

    这样的情景,每一天都在发生:你一早醒来,发现自己,发现周边的人,人人忙着“织围脖”。

    把一切调到直播档

    网友“fell”的网上友邻最近发现,不管是打开开心网、新浪微博还是豆瓣网的页面,满篇全是他的“足迹”。在9月26日这一天,从早上10点到晚上8点,“fell”依次去了宁波银行徐汇支行取钱、到理光相机上海送修点修相机、去香港广场Apple Store零售店,去味香斋喝小牛汤,去许留山吃甜品,在采卉造型剪头发,在振江川菜馆吃晚饭,通过手机和一个名为“街旁网”的移动社交服务平台发了8条微博、开心网记录和豆瓣广播。

    有人说他是暴露狂:“别人follow着你,就可以画出你的轨迹,跟踪你。”

    “我觉得很大程度上面‘炫耀’的成分更大一些:我又在什么地方吃喝玩乐。”“fell”这样说。在这个“80后”研究生看来,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个暴露狂。

    只要你愿意,微博就可以让你的生活随时调到直播档。据日前发布的DCCI中国互联网微博与社区调查研究报告显示,64.9%的女性用户、48.3%的男性用户喜欢用微博记录自己的心情。不论是“70后”,还是“80后”“90后”用户,他们在微博上最关注的,都是“心情状态”。

    如果你在微博上有100个粉丝,那就意味着不管是开心、牢骚还是抱怨,你的情绪正在被100个人分享,甚至可以向全世界撒娇。根据加拿大媒体分析机构SYSOMOS对Twitter的研究显示,追随者越多,所发tweet(微博)也越多,一旦追随者人数达1000人,Twitter用户平均每天所发tweet的数量便达3至6条;如果追随者人数超过1750人,平均每天发tweet数最多可达10条。

    “究竟有谁会在乎我一天24小时都在做些什么?”《纽约时报》的“从Facebook到Twitter:数字化亲密的美丽新世界”一文,援引了一位专栏作家对Twitter等SNS媒体的质疑,“连我自己都不在乎。”

    但在这篇文章中,前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信息科学教授、现任Yahoo首席科学家的马克·戴维斯指出,尽管也许并没有一条最重要的消息,但“就像你跟别人坐在一起时你一眼望过去,对方朝你微微一笑;你坐在这儿读报纸,做些琐碎的事情,同时也让别人知道,你觉察着他们的存在。”

    这种“直播癖”,又被认为与“社交孤独症”密切相关。学者李银河被多次转载的一条微博就这样写道:“我之所以至今仍停留在博客阶段没进入微博阶段,是因为听了一个朋友的话:写博客是为了让人知道你的思想;写微博是为了让人知道你的生活。我现在还没进化到让人了解我生活的阶段,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生活的不外乎两种:一种是孤独得厉害,一种是自我膨胀厉害。我既不孤独也不膨胀,所以不写微博。”

    但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教授胡泳并不认同李银河这一说法。“不能对微博和博客等内涵极其丰富并且还在演进过程中的媒介,做这样的断言。在古代,思想都是以箴言的形式出现。《论语》里的很多东西都很像微博,很短,但你不能说它没有思想。在使用过程中,用户从来都不会是媒体被动的接受者、被动的使用者。比较高的境界,不是媒介用你,而是你用媒介。你要驾驭媒介,而不是被媒介所左右。”

    几个月前的甘肃舟曲泥石流灾害,最先向外界发出声音的,除了新闻媒体,还有假期回到家乡舟曲的大学生王凯。“水灾、停电,几乎整幢楼的人们都围在这烛火旁。”“舅舅和舅妈一早就去挖舅妈的家人,现在还没有回来。”“今天从舟曲三中牵出来10条搜救犬,还有10条牧羊犬,有的狗比藏獒还大。”……在那些悲伤的日子,王凯一共发了300余条微博,直播舟曲灾情和救灾情况,被媒体称为“一个人的泥石流报道”。

    在微博里生活,还是在生活里微博

    北京海淀区北四环的理想国际大厦地下一层,一家便利店不久前开通了微博。这座大厦里工作的白领们只要通过私信和“@”功能,就可以享受送餐服务。“三个雪菜包子,一杯豆浆,12层,5293。”“一个掉渣饼,19层,5363。”……尽管这家便利店的电话就写在其微博页面上,但这些顾客宁愿多敲几个字,也不愿意在电话中多说几句话。半个小时后,杜先生订的掉渣烧饼还是没送到,他又给便利店微博回复了一条:“快点啊,饿死了。”

    24岁的韩旭在微博上与未来老板的一个“搭讪”,让他如愿以偿拿到这家公司的offer。面试前一天,这家公司的CEO在微博上发表了关于电子商务的讨论,韩旭评论后“@”了他,没过多久,就收到CEO的私信:“allen,能讲讲这几家的区别么?”第二天,韩旭在面试中有意提了昨天微博上的讨论,这位CEO才发现,眼前这个小伙子就是昨天在微博上和他讨论的那个“allen”。韩旭知道这么做会增加胜算,只是没想到“能有这么好的效果”。

     Facebook网站CEO曾说,未来的一切都将是“社会化”的。但这种“社会化”的黏度和速度还是让一些人感到措手不及。周一下午,编辑陈女士在报社拼完版后打开微博想换换脑子,突然发现,一位作者在3个小时前发来一封私信,告诉她上午传来的稿子有重大改动。这封意外的“邮件”让她不可理喻:“他有我的MSN,也有我的手机号,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发私信给我?我不可能随时挂在微博上面。”

    包括Facebook、开心网、Twitter在内的社会化媒体,都想把现实中的社会关系映射到网络中。新浪微博运营总监曹增辉说:“希望微博这个平台和用户的生活关联度更高。除了交流之外,它还是一个生活服务信息的平台;它不仅仅是一个网上社会,也应该是一个人们各种线下行为在网上的真实呈现。”

    但是,学者对此似乎更多的是警惕。“微博不能成为生活的全部,也不能成为媒介世界的全部,要保持多种媒介通道畅通,还要有现实的人际交往关系。”胡泳说。

    新浪微博对公众人物制定了认证制度,尽管这被一些网友认为重新构筑了网络精英和草根之间的距离,但曹增辉的解释是:“认证也是一种约束,让你的发言更理性,你是有身份的,或者代表×××,而不是纯粹的普通人,你要注意你的背后是一个机构,而不是一个个体。”

    一个人的虚拟身份与真实身份之间的界线,到底在哪里?路透社日前颁布《网络报道守则》,首次对记者使用社会化媒体制定了详细规范。该《守则》指出,网络打破了记者作为自由人和作为专业人士之间的界限,记者应该明白,在社会化媒体上,职业行为和个人行为是不能截然分开的。

    “记者留在Facebook的档案资料、在Twitter上关注的群体以及个人博客上的内容,会留下许多线索。一个刻意找茬儿的批评者可以通过追踪记者的链接、关注人群、好友圈以及博客内容,分析出记者的喜好、对某个问题的看法甚至是记者的政治倾向,并据此做出无穷无尽的联系和推断。”《守则》这样写道。

    每一个微博都是另一个微博的质检员

    《华盛顿邮报》专栏作家MikeWise本打算做个试验,看看一条假消息在网上的传播能有多快。他在Twitter上发表了一条错误消息:美国橄榄球大联盟匹兹堡钢人队四分卫罗斯里斯柏格将停赛5场(其实应该是6场)。

     Mike在Twitter上有3000多个粉丝,这条错误信息很快被“转推”起来。当天晚上,他因传播假消息被报社停职一个月。这位至少有15年从业经历的记者事后表示,自己犯了个“可怕的错误”。他在Twitter向所有被卷入这件事的人道歉,“但最后,它证明我猜想的是对的—没人核实事实或出处。”

    在微博的世界里,传播消息变得格外容易,只需点一个“转帖”或者“RT”的按钮。据CNN最近一项调查显示,社交网络已成为新闻分享最大的渠道。43%的新闻通过Facebook、Twitter、YouTube 和MySpace分享。除此之外,快速传播的还有报刊上阅读不到的隐秘信息,以及各路未经验证的传闻。

    路透社在《网络报道守则》中要求记者在转帖时“一刻也不能丧失判断力”,但这样的要求,对普通网民来说,是否有些高呢?

    中秋节前北京那场交通大堵塞中,一张名为“北京大堵车”的图片曾在新浪微博被多次转帖。一天后,台湾乐评人马世芳发微博指出,这张照片是根据10年前摄于洛杉矶的照片PS而来的,并贴上原图对比。这一来,网友才发现,的确,北京的路没有双向10车道,北京城里也不会有山。“连海峡对岸的同胞都看出堵车图片是P的,可还是有那么多生活在北京的人被骗。这是为什么呢?路两旁的绿色,也没让你怀疑一下吗?”一位网友这样质疑。

    “这不赖工具,还是人的问题。有的人用它泄愤,也会有假新闻。在微博里揭破假信息也很容易,经常有人转发时就指出来了。”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张颐武说。

    张颐武本人很少在微博上转帖,偶尔只转发大媒体报道的、经过验证的消息。“微博让人更成熟地去观察事物,对人性的复杂性容易多一种理解。它就像一个自由市场,需要你增加鉴别力。如果你不沉溺、能保持清醒,不传播不靠谱儿的信息,就容易在微博上建立好声誉。”

    “网民应该锻炼辨别互联网上真假信息的能力,它事关每一个人。这是你在信息时代必要的信息素养。”胡泳说。“对互联网上的很多东西要有怀疑主义精神,特别是那些看上去‘很有料的’、感觉很容易传播的东西,一定要在心里多打几个问号,一定要看看这个信息是不是有可靠的来源,是不是有多个来源,是不是由比较有公信力的来源提供。你首先对信息作这样的分析,无论你是传播也好,还是评论,脑子里都要有这根弦,先要对这个信息作几个方面的分析。因为,在今天,信息孤岛状态已被打破,大家都在一个共同体内生活。如果你没有这样的辩识能力,就很容易成为受害者,很容易成为从众行为中的‘羊群’。”胡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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