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任人涂抹的公用口红
于是,网络上出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车延高在喋喋不休地解释,而网络却没有些许回应和互动。车延高一再解释的有两点,其一是权力不能给人灵感和想象力,最终评比的是作品;其二是网上流传的“羊羔体”《徐帆》只是全诗的四分之一,希望大家能瞄得准一些,击中要害。只可惜,质疑的质疑,模仿的模仿,路过的路过,网民顾不上车延高了,只顾借助“羊羔体”演绎着属于自己的集体狂欢。
其实,这一场网民狂欢演绎至此,基本上已经跟诗歌不搭界了。现如今,“你跟他讲道理,他跟你耍流氓;你跟他耍流氓,他跟你讲法制”的事多了,就难免会“你跟他讲诗歌,他跟你玩羊羔”。不是一些网民不懂诗歌审美,而是诗歌已经残败凋敝得提不上桌面,实在难堪讨论的主角。这样说并非恶意贬低,是有现实为证的。回望这几年诗歌进入大众的视野,不外乎诗人卖身、作家裸奔、文人绯闻这些超八卦的由头,然后是“地震悲情”、“兆山羡鬼”这些极端事件让诗歌短暂复活,平素的日子里已经没有了诗歌的身影。
最新的例证是,网络红人凤姐的诗歌登上了老牌纯文学杂志《延河》,并且配发了2000余字的文学评论,业内编辑说:凤姐的诗歌有顾城的影子。如果不是凤姐写出来“清洁工在收拾一个/从树上掉下的橘子/无家可归的橘子/晨光中,一只刺猬招摇过市”这样的诗句,任何一个网络戏客写出来,也不会入方家法眼被认为“有顾城的影子”。依此不难看出,诗歌已经成了“一种可笑的装饰”,至于到底装饰了谁,各取所需罢了。
作家龙应台说,“文学,只不过就是提醒我们:除了岸上的白杨树外,有另外一个世界可能更真实存在,就是湖水里头那白杨树的倒影。”奈何我们现在的诗歌,即使“用琐碎的意象来抒发幽微”,也只观照到了岸边的白杨树,而不见湖水里头那白杨树的倒影。所以说,“徐帆的漂亮是纯女人的漂亮/我一直想见她/至今未了心愿”,这样的诗句纵然被打上“零度抒情”的空灵标签,也阻挡不住诗歌衰败的颓势。
再一个应该关注的现象是,“羊羔体”乍现网络,网友模仿铺天盖地,从观照眼下沸沸扬扬的“官二代”校园撞人,到表达对车延高本人的“未了心愿”,其中不乏才情、意境,甚至说是现实反讽。当网民的模仿版比原创体更富韵味,要么是诗歌已经蜕变成了“大众文学”而丢失了原来的雅致,要么是“严肃文学”已经变得很不严肃,濒临消逝的境地。
如果说“下里巴人”不足为据,看看所谓的“社会VIP”。“梨花教主”诗人赵丽华藉此仿佛与“回车键里出诗人”不再相干,其批判之语引发网友疯狂复制;某报总编辑的打油诗在网络上曾经红极一时;“我爸是李刚”的造句大赛在虚拟空间火热井喷,其中不乏引经据典的“诗歌体”。到底是诗歌成了任人涂抹的口红,还是网民们借助诗歌这个体裁嘲笑口红过于妖艳?一个不争的事实是,曾经鼎盛的诗词中不乏“点绛唇”,而今日泛滥的口红中却总想弄点诗的韵味。
当诗歌成了“可笑的装饰”,成了借助八卦才能被记起的文学形式,成了大众娱乐的“词牌”,曾经的诗歌注定是沦落和颓废了,最起码,这一次颓废成了一起网络热点事件的由头。既然如此,关于“羊羔体”或喧嚣或嘲弄或质疑的网络狂潮,已经与诗歌没有了干系,因为“一旦艺术不再是真理和精神的在场,艺术就只是墙上的可有可无的装饰品”——公众所关注的,或许不是诗歌,而是装饰品。从这个方面说,网友推出的“羊羔体”虽然解构了诗歌,却重构了某种民众共识,而不是散落了一地“羊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