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公敌 死后功臣
小说家福楼拜曾形容道:“这场虔诚和极为壮观的葬礼,甚至比教皇逝世时所举行的仪式更加令人难忘。”
但在这份哀荣背后,是一个主张以活体解剖等实验手段了解生命现象的科学家,备受煎熬的一生。
家境贫寒的药店学徒伯纳德,最大的梦想原本是当剧作家。店主因此将这个不务正业的小伙子解雇。伯纳德于是带着自己的剧本,找到了巴黎的著名批评家吉拉丹。
“如果只是为了吃饭,就应该再去学一门其他手艺。”批评家正告年轻人。这话击碎了伯纳德的作家梦。
1834年,21岁的伯纳德进入巴黎某医校。显然,这个初来乍到者不是个好学生,在参加考试的29人中,他仅列第26名。不过,最终他还是获得了实习医生资格,并在实习时将自己的专业转向解剖学和生理学。也许受益于早年写作的训练,伯纳德完成的论文论述清楚、流畅优美。
这立刻引起医学界的注意,并很快使他成为法国科学院院长、生理学家马让迪的实验助手。他主要的任务是做活体解剖实验。从此,伯纳德迈出了成为实验生理学奠基人的第一步,并也招致了一生的非议。
在伯纳德还在做作家梦的1832年,法国大学里就有人开始抗议活体解剖,并坚决反对开设解剖课。法国著名博物学家乔治·居维叶男爵曾嘲弄道:“活体解剖得出的结论,不过是一大堆错误而已。”
但伯纳德不为所动,坚持认为,只有通过实验才能建立生命科学,好比“只有在牺牲了某些生命后,才有可能将生命从死亡中拯救过来”。
然而从此以后,伯纳德回到家里再也无法安生。妻子对宗教极为虔诚,不仅极力反对丈夫做活体解剖,还成为反对活体解剖协会中的一员主将。在婚后的25年中,他们之间的争吵从未停歇。
躲进地下实验室,伯纳德又被请进当地警察局局长的办公室。因进行有关胃液消化能力方面的研究时,伯纳德将一根套管插进了狗的胃里,可这只狗在半夜带着管子逃跑了,被人送到了警察局。好在盘问过后,局长认可了伯纳德的解释,并与他成为朋友。
但麻烦并未就此停止。之后不久,便有流言说,不光是动物,就连小孩子也被装在袋子里偷偷摸摸地送进了伯纳德的实验室。
尽管坚信自己已经站在一个崭新的医学领域的门口,伯纳德还是不得不关闭了实验室的大门。1851年,他甚至考虑放弃这一学科,只当一名医生算了。然而,“生命科学就像一个光彩夺目的华丽大厅,只有在穿过一间漫长而可怕的阴暗厨房后,才有可能达到那里”。
伯纳德最终挺了过来。4年后,他接替了马让迪教授的职位,并有了更多发现。其中包括肝脏的糖原合成功能,血管舒缩神经,胰液在消化中的作用,箭毒、一氧化碳以及其他一些毒性物质的作用性质等。他成为第一个完成心脏导管实验和第一个使器官离开身体组织后仍能存活的人。
这些成果不但没有缓解他们夫妻间的争吵,反而使其变得更加激烈。没完没了的争吵、焦虑以及长期在又潮又冷的地下室里做实验,使伯纳德的身体遭到了严重损害。1860年3月,47岁的伯纳德在疾病的困扰下,离别妻女,回到故乡的村庄休养。
在乡下的两年半时间里,他完成了《实验医学研究导论》,该书被后人视为生理学历史上的里程碑。在书中,他告诫读者,要永远保持怀疑精神,“避免固定的观念,并且始终保持思想的自由”。
这本被后人视为里程碑式的著作,在当时却让伯纳德成为众矢之的。令伯纳德伤心欲绝的是,自己的女儿也开始将大量的时间和金钱,用在反对活体解剖者组织的各种活动上。伯纳德夫妇的婚姻从此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1870年,这段像噩梦一样的婚姻宣告结束。也是在这一年,有些国家颁布法律,规定:活体解剖在某种情况下可以被看成一种犯罪。
幸好,法国官方不认同这些法律。法国科学院在三个不同场合,把生理学大奖授予伯纳德。在1878年他去世时,议会更是给了他国葬的礼遇。
但这个“头发花白,脑袋歪向一侧”的病弱老人,在妻女的眼里始终是一名公敌。她们无法接受他的实验方法。
即便是在伯纳德临死前,他的女儿也拒绝进入他的房间,只是在外面踱步。这名被誉为“名字几乎与生理学所有重大发现都有联系”的老人,最终在绝望中孤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