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制造(图)
11月4日下午,河北保定市白沟镇一家箱包生产配件企业——五金厂厂房内,付书清正奋力地从工作台上把刚刚浸泡过药液的一组金属挂件,挂上流水线。她不言不语,面无表情。染烫过后的满头黄发是她区别于其他工友最明显的标志。
付书清18岁,来自河北易县。就是周围年长一些的工友对这个瘦弱姑娘的情况也知之甚少。与一般工友穿着工装上班不同,她穿着自己喜欢的衣服干活。卡通形象的外罩,透出在流水线之外与她年龄相称的形象:天真与稚气。
同为18岁,在另外一家箱包企业工作的毕双霞、王杰与王亚漫却活泼开朗得多。她们都来自河南平舆县,且同为初中毕业。2010年3月份,在平舆县政府组织的1300多人赴白沟打工的队伍中,她们3人是其中普通的成员。她们又进入同一家企业,彼此之间自然多了份融洽、热络。
来自平舆的这批打工者,到达白沟当天就有一半中老年打工农民选择返乡。原因很简单,由于年龄、技术等因素,他们无法适应这里的工作。而绝大多数年轻人最终选择留了下来。2002年,白沟近4万外来打工者中,河南人占到80%以上,后来这一比例开始下降,到2010年还是占到50%左右。虽然总数有所下降,但年轻人的比例却在上升。
“打工就是为了多挣钱,过好生活,为父母分忧!”说起这些,3个人的目光里,透着同样的热切。这一切切实实的人生目标,让她们的表情显示出与年龄不符的凝重来。
与父辈打工者不同,这些年轻的二代打工青年,从一开始似乎就成为流水线上天然的一分子,或者说他们很快就成了“流水线一代”:淡定,从容,遵守秩序,最大限度地隐藏着自己的个性。
伴随着踩踏缝纫机时发出嗡嗡声,皮革、胶水及年轻人身上散发出廉价香水的混合气味,工厂在车间安了音箱,里面隐隐传出歌手张韶涵的《隐形的翅膀》来:
我终于看到所有梦想都开花
追逐的年轻歌声多嘹亮
我终于翱翔
用心凝望不害怕
哪里会有风就飞多远吧
白沟这类寻常景象,使得1000多家大大小小的车间变得像难辨的人间剧场,剧场内的每一个人都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流水线上年轻的面孔,沉浸在自我角色意识中,他们淡定表演,隐藏个性却张扬形象。
“她的收入差不多都用在了自己身上。玩手机,染头发,买衣服,谈朋友样样精通。”一位不愿说出姓名的女孩儿,列举了父亲对自己的抱怨。这位父亲是老一辈打工者,去年刚刚离开白沟,回到山东曹县老家。眼前的现实是,父辈打工者在人们记忆中留下的忍辱负重、破衣烂衫的形象,在他们的后代身上已经不复存在。“我们与上一代人代沟很深,他们没有自己的生活,挣了点钱就喜滋滋的,很多时候并不在意别人的白眼。可我们这辈人不行,大家最在意的就是人格上是不是平等。”父亲把她领到这里打工,却因与女儿观点相左,时常意见不和,自己回去了。
工作之余,除了在餐厅里看电视,躲在宿舍玩手机外,这些仅有初中学历的女孩子,并没有完全丢开书本。在她们的床头放有《如何练就好口才》、《浪漫故事》、《人生哲理》之类的书。除了相互借阅外,她们购书来源主要是那些街头流动三轮车上销售的“便宜书”。
“箱包企业精细工作的特点,决定了白沟这里90%以上的一线工人是年轻人。”白沟镇劳动分局局长焦润生说:“在白沟从事箱包产业的外来工人大约有3万人,这些人中的绝大多数又是女性。”他们来自全国20多个省、市、自治区,包括河南、山东、陕西、黑龙江、辽宁、湖南、重庆、广东、广西等。河北省境内以邯郸、邢台为最多。近年来,附近也有越来越多的年轻劳动力进入白沟打工。
27岁的龚勤珍随丈夫谢国星一起住上了不少打工青年羡慕的“夫妻房”。这家箱包企业提供的房间内,除了一张双人床、一个床头柜及简易的衣橱外,还有一部固定电话。谢国星,这个34岁的河南籍青年已经当上了这家企业的车间主任,专门从事管理工作。这就意味着他可以不用再守着缝纫机永无休止地干活了。除了勤恳能干,头脑灵活外,他还得益于自己的属相——“大龙”。他的老板,一位朴实的白沟本地苗姓女性,一直坚信“大龙”属相的人最终会辅佐自己发财。与全国各地多数打工者一样,他们把3岁的孩子丢在了河南老家,交给父母看管。毕竟,这间“夫妻房”只是这对打工夫妻的临时居所,而不是他们的家。
与此同时,白沟企业中的“箱包二代”也登上舞台。吴宏伟,这位27岁的白沟本地年轻人,17岁时便跟随姐姐在箱包企业打工。后来他到过广州、深圳等地的箱包企业看过。“南方箱包企业的发展时间长,模式先进,进出口通畅。”这一切让这位来自号称“箱包之都”——白沟的小伙子“震惊了”。19岁那年,父母把他们距离白沟镇3公里外的家庭制包作坊交给了他打理。注册品牌,创造自主产品,从南方请来设计师,迎合市场,注重风格与质量,参加广交会,把原先的家庭作坊搬到白沟新城箱包生产的集中地来等,这一连串的超常动作让这家企业今非昔比。如今企业已经拥有150多位工人,其中的绝大部分是17到25岁之间的年轻人。
“在工作上,我要求他们一丝不苟,严守纪律。但在私下里,却与他们称兄道弟。尽可能帮助他们。”吴宏伟说,作为同龄人,自己理解他们的想法。
付书清18岁,来自河北易县。就是周围年长一些的工友对这个瘦弱姑娘的情况也知之甚少。
工人们使用的劳保手套。
27岁的龚勤珍把孩子放在老家,随丈夫谢国星一起来到白沟打工。
车间内运送皮革的年轻工人。
爱了,就不寂寞。
一家箱包企业的聚餐会,女老板从中走过。这是年轻的打工者们最为快乐的时光。
埋头工作。
流水线上年轻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