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媳妇眼中的中国
年轻人叫关愚谦,“反右”时,他被下放到青海,农林牧渔都干过,后来回到北京为苏联专家当翻译。“文革”开始不久,他惧怕再次受到冲击,用一本日本护照到了埃及,被送到了德国。当年,这一案件与当年的马思聪“叛逃”案齐名。
这样的经历,让正在汉堡大学读书的关愚谦无法看清自己的未来,从理智上也无法接受海珮春的爱意表达。从小不爱喝咖啡只爱喝茶的海珮春有着德国人的执著,她开始了解中国,并对这个国家的古老文化产生了极大兴趣。随后进入汉堡大学成为关愚谦的学生,后来到台湾学了半年汉语,还在1975年访问了中国大陆。
精诚所至,1977年,一对有情人在香港结婚。从此,海珮春成为一个中国大家庭的媳妇,见证了中国近30年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和丈夫一起不遗余力地向西方传播中国文化。用她自己的话说,“我心里常常笑话自己,我已经由‘关愚谦的奴隶’变成了‘中国的奴隶’。几乎从早到晚,都是围绕着中国转。”
如今,海珮春已经成为德国小有名气的汉学家,她把自己的经历写成了一本书《德国媳妇中国家》。这是一本关于德国人眼中的中国、中国人、中国传统和中国文化的书。从1975年第一次到北京,到夫妇两个在上海买了房子住下来;从带七八个箱子到中国,到现在从中国带许多东西回德国;从看不出颜色的宾馆地毯到在五星级的酒店过生日;从亲戚80年代拥挤的住房到现在宽敞的客厅……海珮春的实录让身处其中的中国人能够从另外一个视角回顾这几十年的生活变化。
在海珮春眼中,中国处处神秘,又处处吸引自己。她对中国文化的热衷到了如痴如醉的程度。她到过中国许多地方,学中医、练气功、讲食疗,甚至跟着街道里的老头老太太晨练、做操、跳街舞——她以德国人特有的敏锐和严谨,从日常小事中发现中国人的文化心理和文化性格特征。她有天生的幽默感和乐观包容的心态,用轻松幽默的文笔,为平常的生活故事增添无穷趣味。
在海珮春看来,她的婆家非同寻常。关愚谦的爷爷曾任满清广东水师提督,外公是清朝末代秀才,爸爸则是民国初期留洋回来闹革命的知识分子,母亲是中国第一代女大学生。这样一个中西合璧的家庭,既保持着中国传统大家族的道德规范,又有西方开放、理解、包容的观念,也让海珮春有了更多的中国生活体验。
如,当海珮春第一次来到北京,一直犹豫要不要向公公下跪时,受过西方教育的公公竟然张开双臂拥抱了她,并在她左右两颊各吻了一下,接下来还出现了公公讲英语、海珮春讲汉语的有趣场景;堂姐、堂兄、表姐、舅舅、舅母、外甥、侄女……这个大家庭的几十口人让海珮春应接不暇。她不理解为什么每到一家做客就在不停地吃饭,没人要求喝酒也要把酒倒满,也不理解为什么要照顾亲戚的孩子。虽然有诸多的不理解,因为爱,海珮春努力去接受、去承担。
海珮春总是惊讶于中国的快速变化。每隔一段时间夫妇两个没回中国,再来就要揉揉眼睛,因为无论哪个城市里,高楼都长得太快,路修得太快。可是,她对中国的评价并不是一味地赞扬,她怀念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北京那些像迷宫一样四通八达的胡同,挤着几户人家的四合院,怀念那些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可是现在的北京楼太高了,车太多了,她幽默地批评:“这个城市就像是专门为开车的人建的,过马路简直就像自杀。站在长安街的一侧不知怎么能到对面去。”因此,在书中专门有一章“CHI鄄NA,拆哪”,批评中国。她解释说,因为爱,所以才有批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