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留可夫立宪梦碎
沙皇已经退位了,起义者准备从街头散开。窝在国会里瞻前顾后的议员,包括米留可夫和他领导下的君主立宪派,暂时成了合法性的最正式代表。一个叫人满意的新时代似乎可以开始了:没有沙皇,没有革命,俄国将按照西方的经验,建立最传统的代议制民主。
但作为一个深思熟虑的历史学者,打一开始,米留可夫就对这样一个社会充满不信任。他显然并没准备好一个没有沙皇的俄国社会。
这个以知识分子自居的政治家,是西方文化的极力推崇者。他游历过欧洲大陆的许多国家,并去过美国。他试图以这种观点说服俄国人:俄国历史的发展与西方历史在本质上是一致的,俄国不应一步跨越到美国那样的西方政体,而应该以英国为榜样。
米留可夫最心爱的方式,是在保留沙皇的同时,不流血而能实现必要的改革,并让俄国成为君主立宪体制。在党派宣言之中,米留可夫宣称自己“区别于左派及右派的力量,也区别于地主和资本家的利益以及无产阶级纯粹的阶级学说”,而是“超阶级的党,是知识分子传统的继承者”。
曾经做过大学编外教授的米留可夫,因为上述学说被停止了教职,因为这些说法在当权者看来是危险的。在他领导下,温和的知识分子派别同作威作福的沙皇进行了近10年的斗争,但都是以国会为阵地,以合法的议会斗争为手段开展的。
他对沙皇并没有什么好感。他所看重的,是沙皇政权所象征的权力,而他认为,这种权力的延续性,是保持社会不至于陷入动荡的前提。因此,以他为领袖的立宪民主党,早早就和左右两派都划清了界限,表示既不会保卫“右面的敌人”,即地主和大资产者,又要同“左面的同盟者”,也就是左翼革命者保持距离。
他希望在两者之间寻找平衡,这种平衡是依据法律建立的,既没有特权,恢复言论、出版自由,又不导致革命发生。
但这种想法已经越来越不得人心了。沙皇以轻蔑的姿态对待米留可夫等人的善意,一次次解散国会,驱逐改革者。与此同时,他一直希望靠拢的社会主义者也远离他。米留可夫希望在他们身上找到温和性,却发现他们身上充满了不可调和的彻底的革命精神。
这种革命精神最终摧毁了沙皇的统治,同时也埋葬了米留可夫心里珍爱的君主立宪。当人们走上街头时,他还做过最后的努力,试图让沙皇的儿子或兄弟继承王位,但人们已经从感情上厌倦了沙皇,米留可夫这番尝试徒劳无功。
因此,当革命胜利之际,米留可夫等人并未以一种欢欣鼓舞的态度对待这场突如其来的革命。当时,革命者还没有准备好建立革命政权,温和派暂时被奉为合法性的正式代表,并且建立了临时政府。国体的变更已经发生,米留可夫不得已接受了事实,并成为联合政府的外交部长。然而,他心里充满了忧虑。
他以历史学家的敏锐,感受到了一个更激进的时代到来的危险。因为“新秩序的巩固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政权”,如今,沙皇政权已经崩溃,社会赖以平缓前进的强大政府权力已经消亡,当前脆弱的秩序很难牢靠。
也许正是出于这种考虑,他和新政府选择了与他反对的沙皇一样的战争政策,宣布履行旧俄国的协议,继续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并试图以此维持政府的权力。
但这样一来,他们却使自己成为曾经反对过沙皇的人眼里新的沙皇。历史没有给米留可夫更多机会,激进的革命者此时已经准备好,并接过了社会运动的领导权。没过多久,他和他的联合政府,就一起被推翻了。革命者终于抛弃了这些“软弱的”改良分子,自己站到了历史舞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