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头来不过是个外来户
■倪岚
最近,郁童过得很纠结,一边是冲着领导怒吼一声的蠢蠢欲动,一边是不要以下犯上的谆谆教诲,这日子委实折磨人。
这是郁童没有想到的。此前,她还只是个兵,听吩咐干好活儿,扫净门前雪就是好兵。如今,好兵郁童被提了半格儿,算个副班长,要扫的雪多了,可笤帚却没给配好。比如说,大家都知道她是新给林头儿配的副手,可到底管什么却一直欲说还休,林头儿迟迟没有在部门开会明确。
还是当兵好,郁童被晾了几周之后的切身感受就是如此,“升职”的刺激有如昙花一现,看着别人忙得热火朝天,郁童心中更加惶然,这不该是个闲职,自己却成了整日无所事事的闲人。
郁童想跟林头儿好好谈谈,找了几次却都难以遂愿,开始,林头儿特客气地说“好,没问题”;后来,就说“先熟悉一下工作,看看对什么感兴趣”;再后来,是“开个会定一下吧”,这顺序没错,层层递进,可就是这个一锤定音的会到现在也没开成。
小陈要出差,拿着申请单急急忙忙地冲过来让组长签字,可林头儿今天得跟着经理拜访客户,不在办公室。郁童至今还想得起来小陈脸上的犹疑,半晌挤出来一句:“你给我签行吗?”
这话把郁童噎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她盯着小陈绝不是为了这句似是而非的请示,实在是地理位置使然,他们俩的工位面对面,找林头儿的都得跟她对上一眼。可现在,郁童如坐针毡,尴尬非常,“哦,哦,着急吗?”
到底能不能签,签了算不算数,郁童心里一点底都没有,“着急吗”不过是个缓冲,她不知道怎么说才能既不露怯又不难堪。还好,小陈非常善解人意地摇摇头,“那就明天吧”。
郁童的一整天都被这个小插曲搞得很郁闷。她在当兵的时候不是林头儿组里的,这次提拔,套句时髦话,是“异地任职”,而且,任的还是虚职,由此带来的水土不服的时间远比她的预期长得多。
比如,组里的同事只有在迎面而遇的时候才会跟她微笑寒暄。郁童在跟他们相处时,花了很多心思。人家随口问句“吃了吗”,她肯定立马放下手里的事儿颠颠地跟着去食堂;有人问“谁有曲别针”,她会殷勤地补上“订书机行吗”?可是,几周下来,郁童深感无力,好比出拳打棉花一样,使再大劲儿也不过是浅浅的一道凹痕。
比如,大家从不跟她交流项目进展,哪怕“闲聊”的时候也不会提及。这是最让郁童伤心的。上次会上,王珉跟林头儿讲有句程序卡住了,想了好多办法,执行效果都不好。郁童听林头儿的,会后仔细琢磨,可在跟王珉谈的时候却碰了个软钉子,人家听得兴致索然,不说好也不说坏,就是消极怠工不给试。
比如,经理说,郁童盯一下谁谁谁,让他抓紧写个计划报上来。郁童举着经理的令箭吩咐的时候,一点问题没有,对方答应得特爽快。好几天没动静,她再去催,人家会说“哦,早就交给林头儿了!”郁童绝没勇气找林头儿要一份去跟经理复命,她只能忿恨不平地在心里嘀咕“好歹抄送一份给我啊”。
看看,就是这样,上面的人把你当小官可下面的人却不把你当领导。这要不郁闷是假的,可换位思考一下,这个组是林头儿的,他们不是郁童的兵,谁会为了冒着得罪组长的风险讨好一个受排斥的外来户呢?
这夹板气也太考验人了
■凯文
孙素素毕业经年,一直自诩“职场小白”,可如今智商和情商的双重考验,让她决心研习厚黑学。
职场小白眼里的工作很单纯,写代码改BUG,至于谁是谁的人,谁和谁不对付,孙素素听在耳里却从不放在心里,她不想掺和办公室政治,跟同事们既无私交也没深交,全部心思都放在编程上。
连续几年,孙素素在公司的技术比武中都名列前茅,技术强人的标签终止了她往日里白纸般的生活。主管副总对孙素素的踏实肯干颇为欣赏,一纸调令把她调到了业务部门。
副总表达了殷殷之情,希望孙素素能技术业务两手硬,关键时刻顶得上去。
孙素素喜忧参半地接受了这个变动。她对协调没信心,习惯使然,还是想做技术,可新上司王勤未置可否。没多久,孙素素就明白这不太现实,王勤的得力助手一直是这边技术的牵头人,于公,孙素素需要适应新的开发语言;于私,王勤觉得交情上不好交待。
王勤是能和稀泥就绝不要一清二白的主儿,加上孙素素了解原委之后更加说不出口,这事就撂那儿了。
苦恼之际,昔日的老领导杨惠说,王勤抓的也是技术,他的短板是沟通协调,这应该发展成你的长项。看看杨惠,她和王勤两人是同级,但走的却是两条路。杨惠外向,属于没事找事干的积极分子,可王勤内敛,是推一步走一步的本分人。谁都看得明白,领导更中意风风火火热衷于搞改革的杨惠,至少,超出王勤半格儿。
这话听着在理,如果不是随后跟杨惠的一系列遭遇战,孙素素觉得,她一定会感激杨惠的。
年底,领导要求各部门都制定来年详细的工作计划,并会比照进行考核。这事是杨惠先干的,领导觉得好,推而广之,每个人都出计划书,杨惠负责。
这被王勤嗤之以鼻,“尽搞些虚头八脑的东西”,当别的部门每天计划来计划去的时候,这里依旧风平浪静。杨惠找了王勤几次,对方满口应承,就是毫无动作。最后,她找到孙素素,让她负责草拟计划书。
孙素素觉得为难,听别人的话干领导不喜欢的事儿,搁哪儿,都不是件讨喜的事儿。可杨惠说,“你是大家心知肚明的部门副手,你不干谁干?”孙素素耳根子软,加上每天电话、邮件的轮番轰炸,她妥协了。
王勤嘴上没说什么,可孙素素察言观色后发现这不是个皆大欢喜的事儿,甚至开了个坏头,有很严重的后遗症。
此后,部门的个人工作计划,杨惠让孙素素催;客户需求,杨惠找孙素素要;汇总报销票据,也让孙素素负责通知上交……诸如此类的事情,或大或小,王勤同样知道,但杨惠总是盯着孙素素,有时候是说“你盯一下王勤”,有时候直接就说,“不用管他,你弄就行”。
尽管,孙素素每次跟王勤汇报工作,都会提及杨惠,但丝毫起不到改善关系的效果,相反,只能更加恶化。
这一天,杨惠让孙素素召集个会,讨论某个客户需求的实现问题。等她挨个通知的时候,才被告知,同样议题的会昨天王勤就开过了,只是没通知她与会而已。
如果说,孙素素以前只是有得罪王勤的担心,那,这事基本就是得罪他的铁证了。可是,怎么办呢?她不能跟杨惠说,“我不是你的兵,别给我派活儿了”;也不能跟王勤说,“我真的是身不由己,绝没有别的想法”。
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孙素素觉得再没比夹板气更考验自己智商和情商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