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柳暗花明》(Away from her)是一部让人惊异的电影,不光是它的叙事风格舒缓、深邃,也是它的故事新异又感人。
主人公格兰特和菲奥纳是一对经历了将近50年婚姻旅程的夫妻。然而,把目光聚集在妻子菲奥纳得了老年痴呆症之后,受到失忆的侵扰,那会怎样?治疗,老公陪着老婆,至死不渝?
菲奥纳的失忆越来越严重,老公格兰特送她住进了老人院疗养。令格兰特惊讶的是,只过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当他去老人院看望她时,她已经完全沉浸在“新的生活里”,基本上把两个人过去共同的记忆忘得一干二净——菲奥纳似乎爱上了老人院的另一位同病患者奥布里,整天悉心地陪着他、照顾他,以至格兰特来看望她都无暇顾及,并让心生不解与嫉妒的格兰特赶紧离开,嫌他出现的不是时候,不是地方。
无奈之下,受到冷落与刺激的格兰特只好去找奥布里的妻子,向她讲述他妻子与她丈夫在老人院的事,望她能对此有所了解,并有所作为。起初,奥布里的妻子是不欢迎格兰特的。后来,两个人越聊越深,越走越近。独居的奥布里妻子焕发了“青春”,整个人都鲜亮、年轻了起来。后来,在老人院,奥布里“消失了”——不再付得起高昂的治疗费又不想失去房子的奥布里的妻子接走了他。“失恋”的菲奥纳就此卧床不起,感觉一切都了无生趣,连格兰特来看她都毫无感觉。格兰特想到在老人院给她换一个房间,或许换个环境能改变她的心情。可是,这个办法无济于事。为使妻子振作起来,格兰特只得去请奥布里,想将他当做礼物乃至心药送给菲奥纳。
故事讲到此,已经“新异”迭出,但并没完结,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结局:
格兰特带着奥布里回到老人院,来到菲奥纳的新房间门前,他让奥布里在外等一下,自己先进去告知一声。进屋后,格兰特发现梳妆整洁的菲奥纳坐在沙发上正在看他们俩曾经同读的书。妻子的这一姿态似在昭示着什么?一时的病愈?清醒?果然,她站起来拥住格兰特深情地说“你是一个好男人,作为一个女人我非常幸运。”故事到此落幕。
看这部电影,之所以诧异,是在缓慢、平静的节奏中感到两方面的震动。一方面是它对伦理道德的冲击。你会惊讶曾经恩爱的金婚夫妻,会因失忆而搁置几十年的亲密关系于不顾,将爱人视作路人,乃至“多余”,而“多余”会去外遇、出轨,爱是如此脆弱,忠诚是这样有限。另一方面是人性心理的真实呈现。你会看到在人生的冬季,老年人不仅有爱的需要,也有爱的能力。
导演萨拉·波莉曾这样表述自己的创作:“上了年纪的人的爱情,要么极端伤感,要么就是由年轻时的记忆拼凑而成的……不过这都不是我想要的,我需要一个真实的爱情故事,完全由阅历、情感和违约组成,它在经历了一系列难以置信的冲击之后,走上了一条完全相反的道路。”
影片为什么要借失忆症这种疾病来讲老夫妻的故事呢?
因为“疾病是生命的阴面”,是相对健康的另一面,有着与阳面相对的寓意与作用。电影《柳暗花明》的价值之一,就是向观众揭示了生命在阴面时的需要与滋润。换句话说,这也是疾病的好处:能为正常、健康所不能为。疾病在为病人提供保护伞的同时,还提供了宽容的大怀抱,使爱更深、更高、更大。这就是除去“时间不饶人”等自然客观因素之外,人为什么要生病的主观可能:人有诸多不能得到、不能满足,需要换一种状态调整、实现。用心理学精神分析的方法来看,就是人的潜意识选择了生病,且是想生的那一种。
对此,该片制片人詹妮弗·维斯说得更为直接:“影片中将患上老年痴呆症的角色视为一种比喻,原来单靠记忆,就有可能结束一段时间久远的婚姻关系……什么是我们选择记忆的,什么又是我们应该遗忘的?生命本身就是一场周而复始的循环,我们都有可能面对爱情、婚姻、承诺所带来的各种挑战。”
毫无疑问,《柳暗花明》提供了一个“活到老,爱到老”的真实版本。
徐凤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