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冻的日子

    1月9日，贵州省遵义市桐梓县柏杨村村头一户人家，屋里的墙上因为潮湿形成片片斑驳，就像小孩子尿床以后的印迹，窗台上还积着一层冰。透过窗户看出去，房后的一块菜地里，大白菜被冻得发了黄，最外层的叶子上结了厚厚的冰，蒜苗还是绿油油的，叶子上的冰成了一缕缕“冰条子”，两条土狗在家门口安静地看着一群鸡在结冰的杂草丛中觅食，时不时地朝过往行人叫上两声。

    在这样被冰雪凝冻住的日子里，没有什么生产劳作，收割好的白菜、存粮、腌腊食品基本上可以吃到过年以后。临近年关，谁也不想去县城打零工，几乎所有在村里的成年人，每天都在家里“宅”着，看电视、打牌与聊天。

    1月9日至11日，我国西南地区再次遭遇冰雪凝冻天气袭击，从1月1日到1月11日，贵州省已经遭受连续11天的冰雪凝冻灾害，全省九个市、州的389万人受灾。连日的冰雪凝冻让贵州省的大部分地区都覆盖上了厚厚的“冰盔甲”，和山坡、枝条、道路一起被冰雪包围着的，还有偏远山村老百姓的生活。

    当地上了年纪的村民回忆，在他们的印象里，家乡每年都会下雪，只是遇到天气好的年份，就冻个三四天，遇到今年这样的情况，冻的时间就会长一些。2008年贵州遭遇特大冰雪凝冻灾害的时候，柏杨村被冰雪围困了一两个月。

    “我们村在山包包上，高，容易遭冻冰”。村民王大姐说，这样的日子，村里人也习惯了。王大姐记得，在自己小的时候，隔上五年八年才会有一次比较厉害的冰雪凝冻，这几年，凝冻的频率越来越高了，“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每次买生活用品，王大姐都会叫上村里的姐妹，一起走两个多小时的山路，到板桥镇上逛小超市。每次买的也都是那几样——卫生纸、肥皂、牙膏、奶粉、面条等等，时不时的还会给家里的男人们打一桶苞谷酒。

    最近几年，临近村子的地方开起了煤窑，大大小小的拉煤车在通往村里陡峭的路上穿行，后半夜路上结的冰，到早上就会被这些拉煤车碾开，虽然湿漉漉的冰碴子拌着煤灰，让整条路上满是“黑泥”，但人在路上总是可以通行，不至于滑倒。

    1月9日下午，王大姐在凝冻之后第一次下山买东西，小路的石台阶上、路旁的树枝、地下的杂草都结着一层冰，但王大姐和同伴的脚步并没有因此慢下来，只是背上背篓里四、五十斤的东西，压得她不得不把背弯下来。

    这次的上山路，到山头垭口的小亭子时，王大姐和同伴已经走了两个多小时，脚上满是冰渣，到家还有将近1个小时的路，“怕冻冰，就一次多买点，家里头还有腊肉、香肠，春节之前再下山一次就差不多了。”

    在小亭子边，王大姐想稍微休息一会儿再赶路，但同伴怕天黑以后路不好走，想早点回家，拉着她赶快走，拗不过，王大姐又跟上了同伴的脚步。

    路上，正要下山的老刘老远就对着王大姐笑，“买了那么多啊，准备过年哟。”

    “反正都要吃，多买点，凝（冻）起就下不去咯。”王大姐停下脚步，面对着老刘，一直在喘大气。

    “东西涨价没的？”老刘依旧笑嘻嘻的。

    “有哪样不涨哟，现在东西都贵。”王大姐直了直腰，调整了一下背篓的肩带，继续赶路。

    跟着王大姐进村，村口的一户人家已经开饭了，因为招待自家的亲戚，主人准备了腊肉、香肠、大白菜、稀饭，一桌子菜显得非常丰盛，老老少少八九个人穿着毛衣，围坐在炉子边，喝着几元钱一斤的苞谷酒，热热乎乎地议论着哪里打工能赚到钱，要注意什么别上当受骗。

    对于村里的孩子们来说，在被冰雪包围的日子里，也有不少快乐。村子的一切东西好像都有了新的样子，再熟悉不过的狗尾巴草在被厚厚的冰冻住之后，毛茸茸的头上结出一颗颗葡萄形状的冰珠，成了一支天然有型的冰棍；小野草的顶端都带了一个“冰头盔”，几个“冰头盔”连在一起，好像小野草之间相互依偎在一起；覆了一层冰的树叶脱落以后，树枝上留下一片片冰叶子，就连平常最熟悉的菜地里，大白菜都好像冻成了一朵冰花。

    这样的景致，有相机的人家大都会带着孩子来到自己屋前的栅栏前，让孩子伸出食指和中指，做成“V”的形状，放在脸边，和覆满了冰雪的“冰栅栏”来一个合影，再送到镇上去洗出来，一张普通的照片能传过上百个小孩子的手。

    更让一些农村孩子高兴的是，冰雪覆盖了通往学校的路，为安全起见，学校通知临时放假，可以不用上学了。

    在贵阳市花溪区高坡乡云顶村，孩子们的元旦假期要到13号才结束，趁着漫山遍野美丽的冰雪，孩子们开始尽情地“打冰仗”——每一个孩子都尽力把手里的冰块儿放进小伙伴的衣服里，否则冰块儿就会在自己的手里慢慢融化，把手冻得通红，衣服里被塞了冰块儿的孩子用尽力气把冰块儿抖出来，再继续寻找机会，“袭击”别人。每天，孩子们“打冰仗”的空地上都会留下一串串开心地笑声，孩子们的小脸都冻得通红，身上、头发里、鞋里都是冰渣，他们不会考虑到菜地、电线、水管这些大人们异常担心的事，在他们的眼里，冰是大自然赐予的优质玩具。孩子们唯一觉得不好的，就是每天玩完冰衣服都会打湿，回家的路上风一吹，特别冷，进屋后就会被家长一阵责骂，然后按在炉子边，烘干打湿的衣服。

    但冰雪对于大人来说，更多的则是忧虑。蓬兴方是贵阳市花溪区街上村三组的村民，今年的冰雪凝冻灾害让他种植的白菜减产不少。1月5日，记者来到蓬兴方家，两个孩子正在院里和小伙伴们玩着捉迷藏的游戏，屋里的炉子上煮着一锅红豆稀饭，小铁碗里给娃娃泡了一包方便面。在被冰雪围困的日子里，全家基本上都在家煮稀饭，“围着炉子吃，稀点，暖和。”蓬兴方打趣地说。

    在当地，种地都是一年一季，冰雪凝冻会带来多大的影响，蓬兴方不敢多想。他祈祷，气温早日转暖，开春后能有个好天气，下半年有好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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