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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何敏从北京做完放疗回来了，55岁的陈银善带着老伴梁桂兰从青海平安县老家坐了一个半小时长途车来到省城的解放军第四医院，看望治好她爱人子宫肌瘤病的“好大夫”。两人提了两只山鸡、一兜七八个柑橘、两双手工鞋垫、一箱黄豆酱油和一摞油汪汪的锅盔。
摩挲着温暖的鞋垫，看着办公室地上一堆礼物，何敏红着眼眶说：“我知道，这是他们家中最好的东西了。”
2009年，梁桂兰患严重子宫肌瘤和疝气，陈银善带着她慕名找到第四医院妇产科主任何敏。何敏用手术“一个刀口治了两个病”，梁桂兰不久就又可以下地劳动了。一个月前，听说何主任患了重病，老两口决定看望“恩人”。
陈银善说出了很多患者的心声：“何主任，好人啊，你快快好起来吧。”
“遇到活菩萨了”
医院的同事们都说，妇产科的工作不好干。“这是个又脏又累的活儿。”何敏说，这个科室很特殊，来生产的孕妇是带着几个家庭的希望和快乐来的，容不得半点闪失。
有一年，回族孕妇马玉珍生下一个7斤重的男婴，她的公公激动之下，捏了一块红糖就塞到孩子嘴里。原来，青海的回族、撒拉族中有在新生儿嘴里放红糖的习俗，寓意一生甜甜蜜蜜。何敏在临床中发现，这样容易导致婴儿窒息。
果然，不一会儿就见小孩脸色发紫、呼吸急促，急救了半个小时，婴儿才脱离危险。何敏于是将生育中的一些注意事项印成小册子，分发给住院待产的孕妇们。
到解放军第四医院就诊的患者很多来自青海农村，家庭非常贫困。何敏经常看到住院的患者，背着一袋干馒头片来，每天都是吃开水泡馍，夏天天热，馒头发霉变质也舍不得扔。她就发动科里给穷困的患者捐些旧衣服，向医院申请为她们减免费用。
在解放军第四医院妇产科，顺产需要1000多元，剖宫产不到5000元，这是很多医院同类花费的三分之一。一位来自青海循化的撒拉族女患者因严重贫血住进妇产科，一个多月后出院，总共花了2980元。她以为弄错了，护士长告诉她，何主任为你制定了最经济的治疗方案。女患者激动得连声说，“遇到活菩萨了”。
何敏手术做得细致，术后几乎看不到疤痕，点名要她手术的人很多。一些病人“按惯例”给主刀医生塞红包，实在推脱不掉，她就暂时收下，让病人放心上手术台，做完手术，再把红包交给医院当住院押金还给病人。科里的护士长刘家凤不止一次帮何敏做这样的事。
听说有的医院拒收没钱的病人，甚至晚上锁上大门，怕病人不付钱就跑了，何敏直摇头。
2005年春节，科里接收了一位胎儿畸形的智障孕妇，她的丈夫衣衫褴褛，是一名在西宁街头捡破烂的中年男子。何敏耐心劝导后帮孕妇做了引产手术。
因为没钱，男子多次要求中止治疗出院，何敏反复劝留，替他们垫付了医药费，还从家里炖了鸡汤带来给孕妇喝。出院时，那个个头矮小的男子，出人意料地突然跪在走廊里，朝着何敏磕了几个响头，扶着妻子离去了。
何敏也忘不了那个叫王晓红的患者。因为子宫被切除，她的丈夫抛弃了她，住院时她欠了2000多元医药费，有一天，她“悄悄走了”。没想到，过了两年，她又突然回来了，何敏很惊讶，王晓红说，我回来结账出院啊，我去打了两年工，攒够了钱，就回来了。
何敏当时眼泪就下来了，“其实，更多的时候是病人在感动我们啊。”
妇产科的人说话都这么温柔
何敏讲话柔声细语，同事们都说：“你们妇产科的人怎么都这么温柔？”护士们知道，何主任称呼病人家属从来不叫“几床家属”，都是喊叔叔阿姨。一次，何敏去查房，孕妇索仁才让突然咳嗽起来，一口粘痰卡在嗓子里，护士赶忙去找痰盂，何敏却已下意识伸出双手，让病人把痰吐在自己手里。
五官科医生吕颖有位病人也曾找过何敏看病，她因患宫颈炎，在别的医院就医，碰上个大夫言语粗鲁，动辄呵斥，加上这种病容易复发，让她几乎丧失了治疗信心。偶然来到这里看病，发现这位何医生不一样，很开心地把病治好了，她提起来就感谢不已。
其实很多同事都没有看到何敏“快人快语”的一面，科室医生病历写不好，护士对待病人不够耐心，都会挨她的训。
一位护士听到病房传来咳嗽声，一脚踏在门里，一脚站在门外探头问：“没事吧？”何敏看到了就批评她：“这样的习惯要不得，以后和病人说话要站在床头，站稳脚跟再和病人交流。”
2009年6月，何敏在外地出差，开了一天会晚上睡觉时头刚挨着枕头，突然想起昨天有病人找她反映枕头矮睡着不舒服。她立即拨通护士长刘家凤的电话：“15床病人的枕头换了没有？”听到已经换了，她才安心休息。
因为操心劳累，何敏一直很瘦弱，2009年年底，她感觉身体不舒服，但没查出毛病。到去年4月初再详细做检查，竟被确诊为乳腺癌。何敏和丈夫赵起峰默默承受起这个打击，连父母也没告诉。
谁都对得起，就是对不起自己
为了自己的乳腺癌，何敏预约了手术时间，不想手术前的4月14日玉树地震发生了。常年处于应急状态的解放军第四医院医疗队第一时间开赴灾区。当时正在某汽车团代职的何敏立即赶回医院待命。4月15日傍晚，灾区传来消息，“藏族孕妇仁青卓玛难产”，何敏受命第二天一早赶赴灾区。
当晚回到家中，她把消息告诉丈夫，一向好脾气的赵起峰急了：“你不要命了！”何敏委屈地流泪了：“谁的命不是命，玉树的孕妇是两条命啊！”赵起峰知道劝不住，第二天一早将她送上赶赴玉树的头班飞机。
仁青卓玛的情况十分危急，何敏检查后发现，地震中孕妇头部受伤，已经开始出现难产和癫痫症状，需要及早进行剖宫产，结束分娩。但高原气温低，婴儿保暖是个大问题，帐篷内也不具备剖宫产所需的无菌环境。她建议立即后送。当天傍晚，直升机载着仁青卓玛紧急飞往西宁，转运到解放军第四医院。
4月17日零时10分，仁青卓玛产下一名6.6斤重的男婴。看着这个耳垂大大的孩子，刘家凤高兴地立即给在灾区等消息的何敏打手机，电话中听着婴儿响亮的啼哭，得知母子平安，何敏终于松了一口气。
医疗点的病人一个接一个，何敏上去就下不来了。仁青卓玛刚送走，难产孕妇尕永又被送来。何敏一直守在身边，孕妇最终平安产下一名女婴。感激不已的父母非要何敏为孩子取名。婴儿降生为悲伤的震区带来一丝温馨，何敏说，那就叫“军馨”吧。
紧张地救治病人到第13天，野战淋浴车开到了医疗队驻地，洗澡时何敏发现，自己的病情发展超出了想象。她继续隐瞒了病情。同一个科室的护士长刘家凤后来对何敏说：“主任啊，其实你谁都对得起，就是对不起自己。”
5月1日，医疗队人员轮换，何敏这才告别了奋战了16天的玉树灾区。丈夫马上为她确定了在青海大学附属医院做手术的时间。手术前一天5月9日是母亲节，医院一位孕妇臀位难产，她的家人执意要何敏主刀手术。“不能让病人失望”，忍着病痛，何敏又成功地为孕妇实施了手术。下了手术台，第二天，她自己就躺到了手术台上。
动完手术，何敏的病情才被人们知道，军区各级领导非常重视何敏的治疗，他们邀请国内乳腺肿瘤方面的顶尖专家到西宁会诊，并将她送到北京，到解放军307医院接受目前国际上最先进的抗肿瘤治疗。去年12月下旬，她的疾病已经达到临床治愈标准，出院返回西宁。
她爱患者，患者也爱她。听说何主任回来了，藏族群众旦智带着哈达来看望“救命恩人”。何敏办公室的衣架上，挂满了患者献给她的洁白哈达。兄弟医院的战友折了几百只五颜六色的千纸鹤送给她，每一只的翅膀上都写着祝福的话语。
多年未写日记的何敏在病隙记录下了自己的心境：“一贯的责任感竟然让我收获了那么多的承认和褒扬。”“我感动、感激、感慨，叫我如何报答？”“只有终我一生将这种感恩与大爱播撒，让更多的人们感受，这才是我该做的吧。”
特约记者 魏 春 通讯员 何长贞 本报记者 赵飞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