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部省份回到阔别3个月的北京,满街都是iPad和iPhone,这让我感到恐慌,好像自己被这个数字化的时代抛弃了。
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都“病”了。
我们很少提笔,字写得越来越丑,有些字忘记该怎么写,要拿手机查;我们很少在纸上写文章,因为没有删除键,没有滚动条,没有剪切和粘贴功能;我们不看书,也不看报,只在互联网上寻找感兴趣的信息;当我们需要精读时,这种得病的感受最为强烈,因为集中精神地阅读已成了份苦差事……
似乎有某种东西在改造我们的大脑,改造我们的神经通路,改写我们的记忆程序。我们不再用过去习惯的思维方式来思考。
“谷歌在把我们变傻吗?”《哈佛商业评论》原任执行主编尼古拉斯·卡尔曾经公开发问。如今,他在新作《浅薄》中把这一切归咎于互联网。他认为,互联网正在把人类的专注和思考能力撕成碎片。
有科学实验表明,大多数人并没有同时处理多项任务的能力。只要一上网,人们的工作记忆就会严重超载,导致大脑额叶难以聚精会神地关注任何一件小事。同时,由于神经通路具有可塑性,上网越多,对大脑适应精力分散状态的训练就越多。这也是为什么,习惯上网的人,只要离开互联网,就会感到无所适从。
苏格拉底,大概是历史上最早提出要对技术怀有戒惧之心的人,他担心书写技术的发明,会让人在心灵上成为健忘者。他说:“新的技术成就总是会废除或毁坏一些我们认为珍贵、有益的东西。”在人类发展史上,伴随着活字印刷、打字机等技术的革新,类似的怀疑论层出不穷。
不过,在卡尔看来,新的信息技术必然会带来一种新的智能伦理,这本无可厚非。就像自从活字印刷术发明以来,读书成为人们的普遍追求,而人们仍能兼具效率思维和冥想思考的能力一样。
问题是屏幕的世界截然不同于书本的世界。按照卡尔的说法,人类正处于文明发展史上的一个节点:平心静气、全神贯注,这样的线性思维正在被一种新的思维模式取代,这种新的智能伦理需要以简短、杂乱甚至爆炸性的方式收发信息,其遵循的原则是越快越好。
从工业革命以来,效率至上的思想已成为人类发展史上的一个命题。但是另有一派观点指出:真正的启迪和领悟只能通过沉思和自省获得。这两种长期对立的思想被称作“工业理想”和“田园理想”。
卡尔担心,效率至上的工业理想一旦搬到精神领域,就会对田园理想构成致命威胁。大脑的全面发展要求我们既能迅速解析各种信息,又能无拘无束地沉思冥想;既要有高效率地收集数据的时间,也要有低效率地沉思冥想的时间;我们既要能在互联网那个数字世界中积极工作,也要能隐退到田园中静思遐想。今天的问题在于,我们正在丧失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思想状态之间保持平衡的能力。
更加值得警惕的是,网络为个人记忆提供了非常便利的补充。但是,当我们开始利用网络代替个人记忆,从而绕过巩固记忆的内部过程时,我们就会面临掏空大脑宝藏的风险。卡尔表示,“一旦记忆外包,文明就会消亡”。
的确,现代人的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每当我出门前找不到钥匙,总是设想有一天,给家里所有的物件都输入某种信息,以便在电脑终端上搜索。而我的另一半已经付诸行动了。她最近正在用相机拍下难以计数的衣物饰品,然后参照图书分类的方式建档。每天出门前只要打开电脑,不仅能完成搭配,还能顺手发3个方案给闺蜜们征求意见。然后根据编号,找到要穿的衣服。
想想吧,男人们再也不用呆坐在沙发上等待和参与品评,然后望着成堆的衣服摇头叹息了。我们有什么理由拒绝这样高效、便捷的数字化时代呢?
当然,我们今天的某些生活也将一去不复返了。
《浅薄》
【美】尼古拉斯·卡尔著 刘纯毅译
中信出版社
本报记者 蒋昕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