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国日本的9.0级大地震,牵动着全球观众的心。面对只有在灾难大片中才能看到的画面,目睹不断攀升的死亡人数,有着同样灾难痛楚的中国人,早已感同身受地流淌出人性的泪水。由此,我想到了一个词——世界公民。
曾几何时,公民的含义被狭隘地界定为“具有一国国籍的人”,这种形式化的定义,抽空了公民最为本质的精神——一种超越地域和种群的人性与担当。为了争取所谓的“公民权”,人类将自己的同类作为假想敌人,在自己构筑的利益藩篱中展开你死我活的争夺。然而,在地震、海啸这样的天灾面前,人性的复苏让我们感到共同体的价值所在。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对于曾经给中国带来无限伤害的日本,我们究竟应当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这次灾难?虽然网络上不乏一些过激之言,但毋庸置疑,即便存有怨隙,我们朴素的情感也早已超越国界,一种地球生灵所具有的本能情感,让更多的人为日本人民默哀、祈祷、祝福!
人类历史上,每一次自然灾难都是对人类文明的检阅。生命在瞬间被吞噬,家庭在巨浪间被击碎,人类在自然面前犹如哲学家帕斯卡尔所说的芦苇,脆弱不堪;但人类并没有被击垮,反而在应对灾害中结为休戚相关的文明共同体,道义良心得以矗立不倒,世界公民的意识越发强劲。
网络上,我读到了一位中国记者写下的文字:废墟中偶遇69岁老人,他的房子被推到100来米外的山脚下,这次回“家”只是想找出几本厚厚的相册,那里存储着他和家人曾经的幸福记忆。翻开相册,老人眼眶湿润,但泪水始终没掉下来。与我道别时,他微笑着说:“注意安全,加油。”老人佝偻着腰,提着两塑料袋相册渐渐远去。他的身影渐渐远去,那份隐忍却令我无法忘怀。
这样的情感,绝非抽象的人道主义宣示,仅仅是灾难面前人之为人的共鸣。相信很多读者和我一样,读完后眼眶里噙满了泪水。在灾难面前,分属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民族,有着不同的信仰与语言,但我们的心如此紧密相连,情感早已超出语言的隔阂水乳交融。此刻,一切的纠结和仇视都被抛下,所有的心结都显得卑微,来自不同方向的祈祷构筑起人类文明的光环,足以冲破阴霾、普照世界。
1899年年底,梁启超在《夏威夷游记》中这样描述自己:“余自先世数百年,栖于山谷。族之伯叔兄弟,且耕且读,不问世事,如桃源中人……曾几何时,为十九世纪世界大风潮之势力所簸荡、所冲激、所驱遣,乃使我不得不为国人焉,浸假将使我不得不为世界人焉。”他虽身负拯救民族国家使命,却依然能够胸怀四海,做“世界公民”。相比之下,今天我们早已告别“桃源中人”,“全球化”拉近彼此的物理距离和心理距离,“国人”也是“世界人”。虽然很多场合,我们还会被国家、民族、肤色、语言、信仰等标签所包裹,但灾难让我们抽掉所有附加的标签,重归人性之美:温情、包容、怜悯,还有爱。
其实,“世界公民”不是一句乌托邦式口号,他有着深切的人性根基,充盈着干净而无杂质的原始情感,呼唤守望相助的担当精神。他不像欧亨利在《咖啡馆里的世界公民》描述的那样,“口口声声吹嘘自己如何的世界,对别人在国界、地界、种族上的相互争执不屑一顾,却不能容忍别人对自己家乡的一丁点指责”。他也并不代表我们要抛弃自己的根,相反要像胡适所说的那样,“超越狭隘的国家主义,同时深深爱着自己的国家和文化”。这,便是“世界公民”的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