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社会不是计划的

    广东东莞厚街镇我去过，“中国制造”的缩影之一，说是外来人口比本地人口多。相应地，犯罪便多，流窜犯。确有一些地方公安说要限制外来人口，以安定地方。听了这话，外地人会不高兴，说你歧视。所以最好不说，更不能挂出大横幅“严打某省人犯罪”，这样既打不着真正的罪犯，还闹不和谐。

    厚街镇公安分局爱憎分明，日前召开打黑除恶工作动员会，要求下属各派出所年内必须打掉1到2个涉黑团伙，否则有关领导将受到严肃处理，“该撤职的要撤职”。厚街镇有领导说，当地黄赌毒等诱发、滋生黑恶势力的社会消极因素多，黑恶势力“已向民生领域渗透”——打住，厚街领导相当时政，把个最时髦的“民生”纳入了打黑氛围。其实，与“民生”相对应的国企、官场、司法、军队等相比，民生是最容易被渗透的，小地痞也会拦街收“管理费”。所以，“黑恶势力已向民生领域渗透”并不能说明黑恶势力的猖狂程度，仅时髦耳。要想更时髦，还可以加一句：打黑除恶也是社会管理的重要任务之一。

    社会确实需要管理，但黑社会不是这样计划管理的，不是按计划分配的。有的街道多，超过2个，有的街道可能没有，不过个把小偷小摸咧。另外，有的黑社会人多，一霸就是一大片，横跨几个派出所辖区，有的黑社会没有固定地盘，呼啸来去首尾无踪，这就给考核派出所的政绩制造了麻烦，弄不好还会给公安干警之间增添不团结。对公安干警的管理，也是一门学问。

    关于计划黑社会的不科学，这一点已有很多人提出来了，但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大家没有认真对待。黑社会是有司法条款界定的，不是厚街镇公安分局能说了算的。公安可以说这位爷流氓滋事，劳教去吧，但不能给他戴黑社会的帽子。

    全国人大常委会《关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九十四条第一款的解释》中规定了黑社会的4个特征，即组织特征，行为特征，经济特征，控制特征。碰上这位爷欺行霸市，公安抓了，还得问检察院能不能批捕，最后算不算黑社会，要由法官拿着4个尺子量——可不是公安拿着指标主题先行照着想象中的黑社会的模样制造案件就成的。至少法理上是这样规定的。

    一说主题先行，马上让人想起孩子写作文。老师说要写好人好事，孩子们都跑到路边憋着扶老人过马路。有孝子背老母上泰山，下得山来放下老母去寻水，回来不见了老母，半晌方见两少年浑身大汗搀着老母下山，惊问：您老不是刚上去了嘛？老母说：嘉其勇也。

    这只是个笑话，无伤大雅。但1957年下指标打右派确实伤了中国民众的心，几十万右派最后有5个没平反。那是政治，但后来的下指标就多和钱有关了，比如交通违规罚款指标，钓鱼执法。据说，有的地方打黑社会也和钱有关，因为一旦被认定为黑社会，这位爷的财产就收无赦了。

    下指标的故事并不都是激烈的，社会上的许多日常工作也可以指标化，指标化思维深入官心。比如房价。至2月22日，全国共有15个城市和1个省出台了限购措施。而年初国八条规定，2月中旬前必须出台限购令，出台房价具体调控目标。这16个省市只占规定的各直辖市、计划单列市、省会城市和房价过高上涨过快的省市数量的三分之一。

    为什么这些城市如此怠慢？确实是因为国八条要求的房价具体调控目标太难搞，总理都干不过总经理。几年前广州就说过不要买房，房价半年就会降下来，结果几年后涨上了天。甚至，有官员连房租也想管起来，天网恢恢指标化。

    还是回到黑社会。今天大家说东莞厚街镇下黑社会指标不妥，但在全国，这确实有思想基础，有一完全相同的故事：2008年6月11日，辽宁省公安厅发布消息称，从5月到年底前，全省各市公安机关必须打掉1个以上黑社会性质犯罪组织，各县（市）、区公安机关必须打掉5个以上恶势力犯罪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