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河北农业大学果树93(01)班学生李宝元已经病逝15年。15年来,李宝元所在班级的26名同学接过了李宝元肩上的责任,他们寄出15张汇款单和56封信,默默资助、关心着李宝元的父母。一个算不上约定的约定,演绎了一段延续15年的真情。
15载默默履行约定
“承德市承德县下板城镇乌龙矶村李维贺。”1997年6月,河北农业大学果树93(01)班毕业联欢会上,大个子牛树起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写下了这个地址。
李维贺正是李宝元的父亲。1996年10月,李宝元因病去世,没能和26位同学一起迎来大学毕业。他的哥哥也在21岁时因病去世。一家4口,转瞬间只剩下两位白发人。
“宝元的爸妈咱们得管。”牛树起说,“每年春节,我们给老人寄点钱吧;手头不宽裕,就给老人写封信。”
那一刻,没有表白、没有誓言,全班同学只是默默地将地址抄在纸上,写在手上,记在心中。
其实,早在1996年年初,李宝元病休回承德后,26名同学就开始给这个饱经磨难的家庭寄钱、写信。没想到,同学们寄钱、写信坚持了15年之久,直到今天还在延续。
当年的同学,现在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龄,有的“混得好”,有的“混得孬”,但给“宝元爸妈”寄钱,15年来,几乎成为果树93(01)班每位同学过年前必须办的事。每年春节前,都会有汇款单从石家庄、保定、邯郸甚至山西原平等地寄到承德“宝元爸妈”手上。15年来,随着同学们分布到天南海北,这段真情也传播到全国各地。
刚毕业时,同学们挣钱少,寄给李维贺的多是50元、100元,慢慢地,变成了200元、300元、500元,手头宽裕的会寄800元、1000元。前两年,同学杨政武买房子贷了款,手头实在紧张,有两三年没给老人寄钱。这两年贷款还上了,钱又接着寄。刚结婚那会儿,媳妇不理解;了解情况后,媳妇每年都会催着寄钱。
“我们之间没有提醒,没有督促,甚至见面后谁也不会互相询问。”果树93(01)班班长杜艳敏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寄钱全凭同学个人自愿。
2007年,毕业10周年聚会,同学们再次忆起“好兄弟”李宝元。聚会的最后一个内容,就是给“宝元爸妈”寄钱。同学们将凑的1000多元寄给了远方的李维贺。这是同学们唯一一次“集体行动”。
“人世间,真情是永恒的”
1996年年初,李宝元从学校返家养病,饱受病痛折磨的他最开心的事就是读同学来信。当年10月,李宝元病逝。深知儿子与同学间的深情,痛失爱子的李维贺将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了儿子远方的同学。在信中,老人告诉同学们,宝元病倒在床,宝元的妈妈也得了重病,“尽管我们远隔千里,但你们与宝元之间兄妹般的情意,真挚的援助,时时闪现在我的眼前,温暖着我们的心”。
在信的结尾,老人特意告诉孩子们:“请同学们书信常往,这也是在精神上给我的最大安慰!”
很快,李维贺收到了果树93(01)班全体同学的来信。这封信温暖了两颗支离破碎的心。自此,老人和26名同学的通信再没有中断过。
1997年,同学宋彩霞写给老人的信中,称两位老人为“爸爸、妈妈”。
“老来丧子是人生一大不幸,内心自然很苦,想说什么只管与我交流,我就是你们的女儿,高峰、亚峰他们也是你们的儿子……”在即将离校前,宋彩霞告诉两位老人,“我们的学生生活将要结束了,以后是不可知的未来,但不论走到哪里,我们总会记着,在承德有我们的两位亲人”。
同学张淑枚说,对于同学们的来信,李维贺每封必回。在信中,对于儿子治病欠下的债务,老人只字不提,多是对孩子们的牵挂和嘱托,“就像父亲对儿子一样”。
赵高峰1998年给李维贺的回信中,首先告诉老人,“大米我已在17号下午取出来了”。老人给他寄大米的举动让赵高峰很感动。“托运东西挺麻烦的,想必大爷您也往下板城去了好几趟吧,还写了好几封挂号信。”他叮嘱两位老人,“其实您们真的不必这样做,只要您二老能够生活得好,我们做侄儿的心里也就踏实、高兴了。”
同学们每次给老人写信,总是使老人陷入回忆爱子的痛苦之中。于是,大家不得已降低了给老人写信的频率。
1999年1月,时翠平在信中告诉李维贺:“我们基于种种原因不能经常问寒问暖,但有什么需要我们卖力气的事,一封信、一个电话,大家都会跑去的。”
信虽然少了,但在春节寄钱时,同学们总不忘在汇款单的有限留言中,给老人送上美好的祝愿:“身体健康”、“祝春节愉快”、“过年好”……而在手机通讯高度发达的今天,这样的通信一直持续到2011年。
毕业多年后,同学杨政武在给老人的信中感叹:“岁月匆匆,转眼毕业多年,一切都在变化,真正没变的只有一样:人世间的真情是永恒的。”
“我们的约定没有期限”
李维贺节衣缩食,多年来四处打工,今年年初终于还上了因给儿子治病欠下的7万多元债务。66岁的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在儿子过世15年后,再看看这些可爱的孩子。终于,在热心人的帮助下,3月25日,老人又见到了牛树起、杜彦敏、李景刚、时翠平、祁业凤……
在久别重逢的午宴上,老人亲自读起他写给93(01)班全体同学的一封信:“我的好孩子,你们都有双方父母和家室子女,可是却一直记挂着两个跟你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老人。宝元不能做到的,你们都替他做到了。在我们心中,你们就是我的闺女、儿子……”念到这里,老人轻呼爱子的名字:“宝元,你听到了吗?”
获知有媒体希望报道此事时,93(01)班全体同学最初是反对的。“我们都是平凡的人,怀着平凡的爱心,活在自己平凡的世界里。我们平凡得不愿面对媒体的聚光灯。”牛树起告诉记者,更重要的是,他们不愿让老人在接受采访时一遍遍地回忆伤心的往事。
但当有人说,媒体的关注可能会让两位老人的晚年生活更有保障时,他们都欣然同意了,只是不断请求每个采访的记者“不要夸大,如实报道”。
送别老人时,尽管李维贺一再“抗议”,同学们还是像所有儿女孝敬老人一样,将凑得的2000元“强行”塞进李维贺的衣袋。
“今年夏天,一定到承德去看望两位老人。”已近中年、上有老下有小的他们这样约定着。
“我们的约定没有期限,老人在世一天,我们就管一天!”杜彦敏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本报保定4月3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