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学告诉我们:总统是靠不住的;经济学告诉我们:只有充分的市场竞争,商品才能找到恰如其分的市场价格。这二者显示了一个共同的道理,没有市场的力量,单纯的道德不会成为自我改革的动力。
财政预算公开的发展历程,就典型而形象地说明了上述道理。政府的财政预算公开近期出现了点滴进步,其表现之一就是,公开渐成各方共识,但共识却显然并不简单等同于毫无保留地敞开心扉。据媒体报道,目前预算公开暴露出一些新的特点,一是“不宜公开”的预算归入了“其他支出”;二是预算账本出现了“双轨制”,也即一个用来公开的账本依旧云山雾罩,另一个“内部交流”的账本则更为详细。
出现这样的情况实际不难理解。目前对于预算公开并没有过硬的制约,法律法规的原则性表述,如果没有让“原则性”落实为“现实性”的运行机制,那不过依然是纸上的郑重其事。坦率而言,当前预算公开之所以有些许进步,依然缘于自上而下的压力,说到底还是中央决策层的推进。可即便如此,中央各部委以及各个省级政府和下属部门的预算公开,仍然难尽如人意。
作为政府的财政预算,其中也确有许多囿于特殊原因的“不宜公开”。但虑及我们有特色的国情,正常的“不宜公开”以及正常的“其他支出”,大体变味为托词和遮羞布。如此论定当然也有以偏概全的偏颇,可就算我们完全相信行政的职业操守,拿这么一本稀里糊涂的“其他支出”来公开,却也实在说不过去。从报道的情况看,许多地方的“其他支出”已经占到了预算的相当大比例,究竟有什么预算不便明说而非要“其他”不可?如果是“秘密信息”,这秘密也有点太多了吧。正如公共利益这个原本清楚的概念,却被弄得不明不白一样,许多所谓的“秘密”也不过是狐假虎威的托词。
而从现实看,那些用于“内部交流”的较为详细的预算账本,也很难说就是完全清楚的。既然公开可以有所选择,“内部交流”同样可以有所选择。在以行政级别区分公开程度的情况下,所谓的账目清楚,注定都是相对的。
当然,人们也理解,完全的预算公开对于任何行政部门都是不可能的。而在当前的现实之中,我们暂时也只能寄希望于由上而下的以行政级别为准的强力推动,逐步实现更为扩大的公开。从本质来说,这种行政主导的公开也是一种博弈的结果。所谓内部民主,其意就在于此。平心而论,假如没有这种体制内的博弈,预算公开走到今天这一步,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显而易见的问题在于,如果没有外部的压力,“内部”如何生成公开的动力?所谓有需求才有供给,需求不振或者需求根本就被压抑,供给岂能自动地产生?从经济学的角度,预算信息这种供给,其实是被行政所垄断。垄断的市场会产生什么样的行情和价格,根本无需赘言。
说到底,当前预算公开的尺度,经济学的解释依旧是行政定价。充其量,不过是行政定价为主导,内部有限的市场定价为补充。在这一点上,预算公开的进程很有点类似于发改委和那些垄断巨头的关系。你不能说市场化不是他们的追求,但什么样的市场化,以及如何市场化,至少在目前,却不是市场说了算。
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