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战士走边关

    我坐在山顶的石头上喘着粗气，在我旁边10米的地方，安静地矗立着1082号界碑。

    刚刚手脚并用爬上一个几百米的大陡坡，此时的我只觉得心跳加速，手脚发软。细心的卫生员梅军递给我一小瓶风油精。

    3月20日上午11时30分，我登上了广西中越边境海拔852米的无名山头，见到了传说中的1082号界碑。

    这块界碑，只是广西军区某边防团八连防区15.8公里边境线上24块界碑中的一块，也是海拔最高、最难到达的一块。

    “太难爬了！”我空手走路都已经快支持不住了，而他们背着几十斤重的钢枪、水壶，依然健步如飞。

    马不停蹄地走了两个多小时，我只走完了八连官兵例行巡逻任务不到十分之一的路程。

    “我们的新战士第一次巡逻，和你的反应差不多。”看到我的狼狈相，连长曾小波走过来，拧开一瓶矿泉水放在我旁边。

    “其实，这个季节巡逻是最轻松的，天气不热，毒蛇和毒蜘蛛也没出来。到了夏天，才可怕呢！”一路上一直帮我背相机的班长王肖荣凑过来说。

    看我两腿发软，走路摇摇晃晃的样子，曾连长临时决定改变巡逻路线，带我走一条“好走”的下山路。

    没过一会儿，我就发现，所谓“好走”的路，仍然是布满了藤蔓和树根的烂泥路，只不过坡度比上山时小了点。我小心翼翼地迈着每一步，生怕被绊倒。

    此时的我，终于对“巡逻”两个字有了切身感受。而对于曾连长和肖班长来说，这样的巡逻路他们每3天就要走上一次。

    竹签阵，铁钉板

    下午3时，我结束了5个多小时的徒步巡逻，来到八连的重要防区——金鸡山哨所。

    金鸡山哨所位于海拔596米的金鸡山山顶，紧邻著名的友谊关。此处地势险峻，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据史书记载，光绪十一年（1885年）中法战争中，年逾七旬的老将冯子材临危受命，在此处大败法军，并连克文渊、梁山，取得镇南关大捷，使清军转败为胜，并直接导致法国茹费里内阁倒台。

    登临金鸡山哨所远眺，中越边境线尽收眼底。如果赶上晴天，甚至能看到几十公里外的越南谅山府。

    30年前，看守金鸡山哨所的担子落在了八连官兵肩上。从此，他们一刻也不敢松懈。

    在八连的浦营丁高地，记者见到了全军首创的障碍训练场。障碍训练场建在一条1.5米深、1米宽的壕沟内，全长近800米，设置了32组障碍物。其中的一段，每隔几米就铺着一米见方的竹签阵和铁钉板。

    “你刚刚看我们走得轻松，这可都是在这里练出来的。”曾小波告诉我，新兵被分到八连后，都要先在这个训练场摔打两个月，锻炼跑、跳、攀登等各种能力，之后经过严格考核，才能担负巡逻任务。

    看着眼前的竹签阵、铁钉板，我终于明白了“健步如飞”的来历。看来，从一个普通青年到一名合格的边防军人，不掉一层皮是不可能的。

    能吃苦，还要耐得住寂寞

    采访的第二天，我来到了八连负责的另一个点位——549阵地。

    车子沿着崎岖的山路爬行了很久，终于到达目的地。阵地建在一个山头上，周围几公里内都没有住户。

    当时,新战士还没下到连队，哨所里只有6个人。平时，哨所官兵唯一能见到的“外人”就是每3天来送一次蔬菜的老乡。

    刚进哨所大门，我就见到了全副武装、站得笔挺的俞新华班长。24岁的他已经是个“老边防”了。自从去年换防来到549阵地，俞新华就没有下过山。

    “平时，我们除了在哨所放哨，还要负责哨所周边3公里边防线上的巡逻管控。”俞新华边说边指对面山头上的界碑。

    “原来这几座山里都埋着地雷，巡逻的时候特别危险。排雷结束后，最近这几年倒没出现特别危险的情况。就是越南那边的老百姓有时会越界到我们这边来砍树。发现了，我们就要过去阻止。”

    看着孤零零的哨所，我问他：“在山上守哨所，你觉得苦吗？”

    “要说苦，也没啥。只是哨所的人太少，大家相互之间太熟悉了，平时就没什么话说。”

    哨所的官兵最盼着过年过节。一到节日，附近山里的老乡就会来哨所慰问。“他们带来点粽子月饼倒没啥，关键是有人能和我们说话了。”

    边关苦，到底苦在哪里？我想，并不是吃得差、住得不舒服，而是难熬的寂寞。

    边防就是战场，守边就是战斗

    八连的战士说，边防就是战场，守边就是战斗。随着时代的变迁，战斗也从刀叉剑戟变成暗流涌动。

    从金鸡山哨所往下望，不远处就是我国目前最大的陆地边贸市场——浦寨。在去浦寨的路上，拉着各种货物的大货车来来往往，卖越南特产的商店鳞次栉比，游客和生意人穿梭其间，热闹非凡。一般人很难想象，繁华的浦寨，也是八连的防区。

    山上，战士们顶风冒雨严守关隘；山下，车水马龙，人财两旺。巨大的对比和强烈的反差考验着年轻的边防官兵：能不能抵抗住诱惑？能不能严守边防纪律？

    采访中，曾小波给我讲了一件他亲身经历的事。

    一次，一名到上山参观古炮台的男子借旅游之机拍摄哨所内的军事目标，被官兵发现后，该名男子急忙拿出一沓钱往战士的口袋里塞：“解放军同志，我是看这里风景好，想进你们哨所看看，我愿花1000美元买门票。你们收下吧，反正别人也不会知道。”官兵见状，指着营门前“军事禁区”的警示牌厉声说：“营区不是景点，哨所不卖门票。”随后，曾小波及时通报了当地派出所，并将这名男子送到公安局。 

    在八连，像这样严守边境政策纪律的事，数不胜数。30年来，八连官兵中没有发生过一起违反边境政策纪律的事件。 

    回到北京的日子，我脑海中经常会浮现八连战士紧握钢枪、凝神伫立的身影，正是有千千万万和他们一样的边防战士在守卫国门，祖国边防线才会固若金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