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正因为“文无第一”,才有了那么多人要出来“争第一”,旅游界也不例外。“第一”是开展旅游产业的一个重要噱头。第一与最好、最大、最悠久等修饰词紧紧相连。在我国的旅游胜地,除了故宫、长城等无人撼动的“第一”之外,大部分旅游地都不得不参与到“争第一”的环节中来。
这几日正值牡丹花艳,菏泽市的“曹州牡丹园”百种牡丹争相绽放,但在游览时,我更感兴趣的是菏泽与洛阳之间有关“谁是第一”的争论。菏泽人说:洛阳牡丹虽然名气大,却是源自菏泽。而洛阳人则以同样的方式反驳:菏泽牡丹是从洛阳移植过去的。
争第一的做法其实无可厚非。我相信,即使历史文献真的能够证实其中一方的观点,另一方也还是会坚持自己的说法。争第一,归根结底争的是文化上的自信和自己在圈子里的地位。古人也是如此。君不见有那么多的“天下第一泉”,虽相安无事,却也争得不可开交。倒是惠山的“天下第二泉”颇有个性,你们都去争第一,我就独占第二好了。可惜,世界上有“二泉”这样觉悟的地方还真不多。
为什么“第一”让人趋之若鹜?我想还是因为人与生俱来的对权力和权威的追求。我比你先到,我就有了控制你的资本,无论后来者多么出色,都无法超越前者所设定的框框;我是第一,我就受到最多的关注,当最好变得越来越难以评判的时候,最先、最大、最长这种定量的标准就显得越发重要;第一更是自我认同和自尊的基础,我发现对中国人来说尤其如此。小到“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大到“中国是唯一文化延续至今的文明古国”。这样一说,便具有了别人不具备的话语权。
有时候,人们争的不只是第一,甚至是唯一。比如前一阵炒得火热的“夜郎”之争,几个地方为了一个史料记载本来很薄弱的历史古国闹得头破血流,史籍上的几句话甚至几个字都如金砖玉器一样被无限推崇。这样的“唯一”一旦争来,便是无穷的经济和政治回报。
夜郎之争还算和谐,毕竟各方都是在确凿的证据上发挥想象力而已。而曹操墓之争则呈现另一种胶着:考古发现的真实性都大受质疑。在学术争执还处于白热化的时候,一方已开始大张旗鼓地开展曹操墓旅游项目,似乎要通过旅游项目的既成事实使曹操墓的真实性“合法化”。这是如今旅游资源争夺的一个新方法:当大部分人还在靠“争第一”来开发旅游的时候,已经有人将其逻辑颠倒过来,依靠开发旅游来“争第一”。
历史遗产的“第一”意味着非凡的价值,但从不是争来的。将在几年内申报世界遗产的大运河,一条“世界上最长的人工运河”的价值判定足以保证其内涵的举世无双,我们不必为其是不是“第一”奔走呼号,而更应在此基础上切实做好遗产保护和适度开发的工作。这样的工作,虽然漫长复杂,但是目标明确,有意义。
回想学生时代,班里有一个同学成绩一贯第一名,以至于每次考试后,别的班同学都调侃地问“你们班这回谁是第二?”大家对排名也逐渐淡然,在这样轻松的环境下,排第一的同学最终成了当年的全市状元,全班成绩也都非常出色。在旅游领域,需要更多的如大运河这样的“第一”,能够心无旁骛地做好事情,需要更多人抱有“天下第二泉”那样的心态。或许我们会有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以及更真实、多元的旅行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