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年轻,朴素,不修边幅。他们不是抗震救灾行动中的典型代表,没有感人肺腑的英雄事迹,更没有多么伟大的豪言壮语,但他们却在灾后重建过程中贡献着自己的点滴力量,同时拓展着自身的发展空间。
原汶川县水磨镇企业工人宋祥丽中断了旱涝保收的打工生涯,在新建的水磨老街上开起了火锅店,当上了老板娘;原外出打工青年何国良辞去年薪12万元的工作,回到北川羌族自治县吉娜羌寨办起了羌族文化展示店,卖起了绣产品;22岁的大学毕业生赵海伶,在淘宝网上开办了一家青川土特产专卖店,注册成立了自己的商贸公司。
三年后的汶川特大地震重灾区,许许多多普通青年的故事里,蕴藏着灾区重建的勃勃生机。
“充满商机”的新县城吸引青年返乡
原本一座并不为多数人所知的山区小县城,三年前,因为一场灾难成为了举世瞩目的焦点;原本一个职业中学的普通教师,三年后,随着那座小县城的出名,当上了一名职业导游。“过去很少有人来我们这里,现在几乎每天都有团要接。”
刘月皎原是北川职业中学旅游专业的一名老师,最近被校办旅行社“挖走”,当上了导游,月薪2000余元,“没办法,旅行社实在忙不过来了。”这天是周六,往返于北川新老县城间的车辆几乎清一色都是旅游大巴。
去年12月,北川县通过了以“特色文化旅游业为龙头、现代新型工业为支撑、现代特色农业为重点”为发展战略的全县“十二五”规划建议。这个曾经以农业生产为主、三面环山的小县城,如今打算尝尝旅游业和新型工业的“滋味”。
一些人已经提前尝到了经济发展新规划带来的甜头,确切地说,那是一种接近“重生”的感觉。
身穿羌族民族服装,坐在羌寨“碉堡”门前的长板凳上,哼着小曲儿,熟练地在羌绣模板上穿针引线——这是吉娜羌寨村民朱一宏的新工作,做羌绣手工活儿,月收入1500元。三年前的那场大地震曾彻底摧毁朱一宏的生活——房屋被毁,土地被淹,农田已不具备复垦价值,祖祖辈辈从事农业生产的环境遭到毁灭性的破坏。
而眼前,一座座崭新的羌族特色民房拔地而起,寨子里的人不再需要种地,家家户户都做起了小生意,开个农家乐饭馆,办个特色民宅旅店,卖些羌寨纪念品……朱一宏特别享受现在的生活,“不用下地干活,有新房子住,有钱赚。”
吉娜羌寨位于新老北川县城之间,是往来两地的必经之路,老县城如今成了地震遗址纪念馆,新县城重点打造城市旅游,游客日渐增多。很多在外打工的年轻人嗅到了商机,返乡创业,朱一宏的雇主、“云云羌”羌族民风民俗实物陈列室的策划人何国良就是其中之一。
“一不需要房租,二有人旅游、有市场,为啥不回来。”没有一箩筐的大道理,“生意人”何国良看到的是实实在在的羌文化发展契机。他经营的这家5层楼“碉堡”小店从去年下半年开始红火起来,日均接待游客达五六百人次。
“外来务工青年”见证灾区重建之路
已经有不下10个人说张继春“傻”了。他做的“傻事”被罗列如下:北京大学政治学本科毕业,放弃保研机会,毅然选择参加四川省选调生选拔考试,且定点要求去当时看来是最艰苦的“北川县”;选调期间,被四川省财政厅选拔上调,他却拒绝上调机会,毅然决定留在绵阳。
他先后在北川县党政办和财政所工作,如今供职于绵阳市委组织部。最有成就感的事儿还是发生在北川,他始终觉得自己过早地离开了这座曾经满目疮痍的小县城,“协助做过收益分配,负责过人口普查,参与过入住安置。”他把自己当做“新北川人”。
一年前,22岁的山东小伙儿岳强住进了位于北川新县城山东工业园区的厂房里,跟着29岁的电子公司老总在绵阳附近跑起了销售、做起了市场和售后,他们都是山东人。
灾区的重建吸引了一大批像岳强一样因企业投资而落户四川的“外来务工人员”,“公司主要做民用仪表,灾后重建对这类产品需求很大。”这家公司雇佣的员工90%以上为灾区群众,三个月前刚刚开始投入生产。
数据显示,过去3年是四川对外开放速度最快、成效最大、变化最大的三年,全省引进国内省外投资12400亿元。
西部计划志愿者张峰两年多前带着满腔热情、毅然决然地来到北川,在团北川县委服务。两年多来,他住过板房,安置过灾民,联系过青年创业贷款,见证了一批又一批青年人在此开拓事业、参与灾后重建,“没想到发展这么快、这么好。”坐在大巴车上,望着窗外林立的民宅新居、商场步行街,这个临沂小伙儿大声地告诉前来参观的客人,“我在这里收获了爱情,而且打算留在这里。”
少了依赖,多了自立
灾后重建过程中,曾经在家人看来不怎么懂事的打工仔王云(化名)长大了。他现在和哥哥一起经营着一个农家乐饭馆,每天忙里忙外招呼前来旅游的客人,端盘子上菜。他用“颓废”二字来形容自己在地震前后几个月的生活状态。
地震前,王云在广东打工,每天除了工作就想着怎么玩儿,从没想过自己未来如何生活,事业怎样发展,“偶尔有假期回老家,每天吃吃喝喝搓搓麻将,钱花的差不多了,就乘个火车回广州继续打工。”
地震后,他第一时间赶回了猫石儿村,当时的村子面目全非,似乎没人在想怎样重建村子,也没人想过今后怎么办,小王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和大多数村民一样“等着国家派人来救助”。那时的生活状态用“今朝有酒今朝醉”来形容一点儿也不为过,“今天你家还有两壶酒,他家还有两条肉,就全村人在一起吃吃喝喝过一天。”
直到有一天,村书记开始一家一家地做思想工作,说服大家把这个祖祖辈辈都靠农垦为生的寨子统一规划成旅游景点。村民们终于等来了“国家的救助”,倒塌的房屋,在政府的资助下只花了四个月就重新盖了起来,而且“比原来漂亮多了”。
王云与哥哥一道开了个“农家乐”,享受政府免税政策;老母亲在屋子门前的走道上支了个摊位,卖手工制品。过年时,家里腌的5000斤肉现在只剩下十几条了,平均每天每顿饭都有二三十桌的预定量,现在的他一年能赚15万元左右。
随着经济状况的改善,村民们原本“等着国家救助”的心态开始改变,他开始热衷于“自食其力”,“如果旅游发展得好了,以后哪怕取消税收优惠我也愿意。”
每个人都在绞尽脑汁搞好自家的生意,村子里竖起了一块又一块的广告牌,家家户户的门面都装点得喜气洋洋,有年轻人在驴友论坛上推销自家的小旅馆,还有人在淘宝网上开了网店售卖纪念品。
很多年轻人都回来了,寨子变得热闹了起来。一个重要的变化是,打牌闲聊喝酒的人变少了。
就连年过半百的老母亲也过起了自食其力的日子,她每天用心经营着自己的杂货铺,考虑最多的问题是如何通过更新产品种类来提高销量,“我能自己养活自己,不靠孩子们。”
地震让很多原本在外打工的年轻人明白了“家”的含义,他们大多在地震后选择回到家乡。
周兰英就是其中之一。此前,她和丈夫在上海打工,两人每月总收入有3000余元,“那时候就是想多挣点钱。”而如今,灾区重点发展工业,有了开发区、工业园,很多厂房在新城落户,她回到家乡,宁可工资低一些,也要在家多陪陪父母和女儿,图个“心里踏实”:“我们这里会发展得越来越好,收入可以慢慢提高,关键是现在干起活儿来更带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