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笔记

    永远的校长

    《一个时代的斯文：清华校长梅贻琦》，作者黄延复、钟秀斌，清华百年校庆前，由九州出版社推出。与梅校长校庆期间的寂寞相比，读者对他的生平和事迹却投以热烈关切。书卖得很好。

    近现代中国大学史上，能赢得“永远的校长”之名的，除梅贻琦外，没有他人。若以1909年考取游美学务处（清华前身）算起，梅与清华的缘分超过50年，以其临危受命出任校长一职直至去世，超过30年。

    清华的黄金时期以及后来的声誉，与梅的关系怎么书写都不为过。本书正是对其业绩不厌其详的记录。三个重要时期，出任校长至抗战，西南联大和新竹清华，记录侧重点不同，但均围绕梅的“大学论”、“大师论”、“通识教育”等展开。

    梅校长的“大师论”最著名。他说，大学之大，非大楼也，大师之谓也。一个大学，楼盖得再高再大，没有一流学品人品的教师，徒冠大学之名。梅正是以此为原则筑巢引凤，建设清华。一时间，不仅国内一流学人云集，且在世界范围内聘请知名教授，奠定了清华发展的基石，使得七八十年前的清华就跻身世界一流大学行列。

    梅办学所持中间立场，耐人寻味。他在日记中写道：“余对政治无深研究，于共产主义亦无大认识。对于校局，则以为应追随蔡孑民先生兼容并包之态度，以克尽学术自由之使命。昔日之所谓新旧，今之所谓左右，其在学校应均予以自由探讨之机会。”他这样说，也大体做到了——梅执掌清华期间，国民党的党化教育，始终受到消极抵制。这是1948年前清华的幸事。

    读书的尴尬

    经验告诉我们，读者购书、阅读兴趣的下降，竟然跟书籍出版海洋般的总量有直接关系。原来铁杆书虫，宁可钻一家小小的书店，也不再愿意光顾以品种的多、学科的系统为原则立店的书店了。半年内，我便亲耳听到两个类似故事，起初让我觉得有些茫然，继之认为所说不无道理。

    《给莉莉的信——关于世界之道》。作者麦克法兰是英国很著名的社会人类学教授，商务印书馆出过他的《玻璃的世界》（2003）、《英国个人主义的起源》（2008）和《启蒙之所，智识之源》（2011）。《玻璃的世界》卖得不错。可这本《给莉莉的信》，在我看来，更应该广为流传的，却很少读者问津。《信》英文原版2005年问世，仅一年时间就被译成九种文字，在世界范围内发行。东亚一地，在中文版之前，出版了日文和韩文版。甚至该书正式出版前，作者携着手稿访问过北京、武汉等地方，在中学和大学演讲中多次以该书为范本，讲解他的“世界之道”，反应良好。

    《给莉莉的信》，是作者的外孙女七岁时，假定她十七岁时为她准备的“问题答案”。30封信，回答了30个问题，涉及人之为人以及从知识、信仰、工作到身体、情感、生死等所有人生的重要方面，同时还着重谈及暴力、权力、人际关系等重大的政治、社会问题，是难得的人生、社会认知入门教科书。谈到战争时，他说，真相是战争中的第一个伤亡者，其次是自由和人的权利。谈到仪式，说，“仪式赋予我们以信心，将我们同他人团结起来，帮我们熬过悲伤或死亡的难关。”他在引了王尔德“一个不危险的思想，根本不值得叫做思想”之后，立即又跟上一句，“如果一个思想真是危险的，我们就必须小心了。”明年我们的女儿十七岁，我准备送她一本作礼物。

    比《信》命运更堪忧的，是早《信》出版几个月的《乔伊斯传》。这本耗时近五年，名家金隄领衔翻译的传记巨著，甫一入市便受冷遇。遥想当年同样出自金先生译笔的《尤利西斯》亮相、一时洛阳纸贵的情景，真不知让人说什么是好。该作的篇幅是大了些，近百万字，可装帧、设计、制作都没什么可挑剔的，价格尤其合理，可说是太便宜了。作者理查德·艾尔曼，一生写过三部传记，皆为上乘之品。该作出版前，责任编辑曾问起我可能的销售情况，我说，是真品就会有人识货，不用担心销量，只是价格别定高了。当我拿到样书时，欣喜之情难以抑制，价格真的低下来了，品相却没有降格以求。这些年来，每当我想起这本书的销售，就像是欠了十月文艺出版社巨额债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