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巴马撤军阿富汗的多重考量

    2011年5月14日，美国海军无人机中队撤离阿富汗，士兵与家人团聚。

    CFP供图

    在阿富汗战争即将步入10周年之际，美国总统奥巴马于6月22日正式宣布：美国决定从今年7月到明年夏天，从阿富汗总计撤回3.3万美军。撤军分两步实施，第一步是从7月至今年年底，撤回1万人，第二步是从明年年初至明年夏天，再撤回2.3万人。奥巴马政府决心在一年时间内撤出驻阿美军的1/3，力度之大，甚至超出了美国军方的建议。是众多原因致使奥巴马作出了这样的决定。

    合力推动的撤军抉择

    政治需要是推动战争发展变化的首要因素。美国出兵阿富汗源于此，撤兵阿富汗也源于此。政治需要包括战争发起者的国内政治需要和国际政治需要。从美国国内政治形势看，奥巴马最现实的需要就是获得总统连任。虽然有学者指出，奥巴马在阿富汗战争上做文章未必能赢得总统选举，但对奥巴马来说，在国内经济发展毫无建树、失业率居高不下、民众对阿富汗战争越来越不满的背景下，除了在阿富汗战争上做文章，其他的选择也不多。

    十年鏖战，代价高昂。旷日持久的阿富汗战争耗费了美国大量国家资源，过去两年来，美国国内对阿富汗战争的支持度不断走低。最新民调显示，64%的受访民众认为阿富汗战争不值得再打下去，而在2009年年底，这个数字还是44%。“阿富汗战争疲劳症”课题已成为2012年美国总统大选共和党参选者辩论的议题，寻求连任的奥巴马此时宣布撤军计划，正是出于力挽民心、营造连任氛围的国内政治需要。

    从国际政治需要看，防止因阿富汗战争久拖不决而影响美国与北约盟国的关系，避免引起国际社会和阿拉伯世界的指责，是影响美国撤军的外部政治因素。

    自冷战结束后，美国与其北约盟友的关系从来没像出兵阿富汗之初那样密切过，而10年之后，“蜜月”早已不再。阿富汗战争给北约国家带来沉重负担，从而招致北约国家民众的强烈反对。从2003年伊拉克战争开始之后，北约国家要求从阿富汗撤军的呼声不断高涨。美国与北约盟友在阿富汗撤军问题上的争吵越来越多，分歧越来越大。一旦北约盟友不顾美国劝告执意从阿富汗撤出，这种行动的分歧将严重影响北约内部团结，这不符合美国的利益。

    另外，拉登已被打死，塔利班政权已被推翻，如果美国继续在阿富汗保持大规模兵力的话，就缺乏理由，也无法向国际社会交代，这将使美国在国际舆论上更加被动。

    经济因素也是推动奥巴马撤军的重要原因。阿富汗战争已进行了近10年，历经两届美国政府，延续时间超过越战，投入兵力超过10万，投入军费已超过1万亿美元，至今已有1600多名官兵丧生、数千人受伤，这场战争成为美国花费资金最多、持续时间最长的战争。一些共和党人批评每月100亿美元的阿富汗战事开支让美国财政预算越发吃紧。就连奥巴马所在的民主党内部也对他的阿富汗政策感到不满，民主党籍众议员丹尼斯·库西尼奇说：“国内的经济一团糟，我们还在全球各地找仗打，阿富汗战争‘吸干了’美国国库。”

    因此，尽快结束战争，降低战争支出，减轻纳税人的负担是民心所向。而且，越南战争的教训并不遥远，当时的美国总统约翰逊因没能及时从越南抽身，被迫放弃总统连任。而尼克松则打着尽快结束战争的选举口号，竞选总统成功。这个教训，对于美国政治家来说再熟悉不过了。奥巴马本人在撤军发言中也表示，“现在是集中精力建设美国的时候了。”

    此外，顾及美国全球战略需要也是推动奥巴马大幅撤军的重要原因。对美国来说，通过阿富汗战争，首次实现了在中亚的实质性军事存在，在地缘上也实现了北遏俄罗斯、西慑伊朗、东看中国、南控南亚的目的，但阿富汗战争已占用了美国太多的军事资源，再加上伊拉克战争的拖累以及金融危机的影响，导致美国在全球军事战略部署上心有余而力不足。

    阿富汗对于美国来说，虽然重要，但并不是战略重心，可能对美国全球霸权地位构成威胁的新兴国家才是美国军事遏制战略的核心。因此，如果在阿富汗战争中消耗太多资源的话，将会影响到美国的全球战略部署。从这一意义上讲，加快撤军步伐也是美国全球战略布局的迫切需要。

    不容忽视的后续影响

    交战双方力量对比的变化既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因素，也是影响战场态势变化的核心要素。奥巴马急功近利的撤军幅度和速度不仅超过了五角大楼的建议，也超出了驻阿美军高级军官的意料，更重要的是这将影响到阿富汗战场态势的变化。

    美国国防部高级顾问卡普兰直截了当地说：“总统的撤军时间表更多的是出于国内政治考虑，而非实际战场需求。”驻阿富汗美军司令彼得雷乌斯则认为奥巴马的计划太过激进，仓促撤离大批军队将使士兵们流血换来的战果轻易丧失。

    我们知道，战争既是物质力量的拼杀，又是精神意志的较量。尽管美国及其盟国撤出部分兵力后，在军事上依然拥有绝对优势，但对阿富汗战争产生的后续影响不容忽视。对于美军来说，10年鏖战已令他们疲惫不堪，尽早撤出战场成为大多数官兵的意愿。美国国防部前部长盖茨曾说：美国军队疲惫了，美国人民更加疲惫，至于能否赢得阿富汗战争，历史将作出回答。但撤军的闸门一旦打开，继续留在阿富汗战场上的美军的士气必定受到影响。

    对于美国的盟友来说，虽然早有撤军意愿，但碍于美国的面子不好付诸实施，而此次美军撤军计划一出，无心恋战的盟友正好借坡下驴，奥巴马的撤军计划宣布后，英国、德国、法国也随即宣布了自己的撤军时间表。英国媒体就表示，没有哪个欧洲国家比美国更希望留在阿富汗，白宫的撤军决定可能引发北约盟友在阿富汗战场的“撤军潮”。

    “撤军潮”将会给阿富汗形势带来重大影响。虽然卡尔扎伊表面说“对美军的撤军决定表示欢迎”，但对惯于依赖美军的阿富汗安全力量来说，撤军使其失去了依靠，可能会使其对阿富汗的未来丧失信心，进而影响到阿富汗安全力量的军心士气。相反，外国军队的撤出会进一步增强塔利班抵抗力量的信心。对阿富汗民众来说，美军的撤出同样也会影响他们对卡尔扎伊政府执政的信心。这些最终都会影响阿富汗战场的态势。

    撤军计划能否如期实现仍是未知数

    奥巴马的撤军计划吸引了媒体的热议，不少媒体认为奥巴马的撤军计划会如期实现，此次撤军或将拉开美国从阿富汗撤军的序幕。但质疑的声音也一直不断。国务卿希拉里对奥巴马的撤军计划持保留态度。2012年总统大选共和党候选人之一、马萨诸塞州前州长罗姆尼批评奥巴马的撤军时间表过于“武断”，没有考虑到阿富汗的实际局势。参联会主席马伦、美军驻阿司令彼得雷乌斯都对奥巴马的撤军计划表示惊讶。而共和党有不少议员则表示，奥巴马的撤军力度还不够，还需要加大规模。共和党议员的态度对奥巴马来说，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因为奥巴马撤军幅度太小则不利于为其竞选造势，撤军太多又不利于阿富汗战局的稳定，反而会带来更多的战争风险，这个风险将对奥巴马的政治前途产生致命影响。

    可以预见，美国国内对奥巴马撤军计划褒贬不一的反应将使其在未来1年内备受煎熬。

    至于美国未来从阿富汗撤军的走势，现在下论断还为时过早。对美国当政者来说，当前的政治需要是选举，从阿富汗撤军很大程度上是为赢得选举服务。大选结束后，撤军计划也可能会发生变化。

    况且，奥巴马近日公布的只是一个预定的撤军计划，而不是执行计划，即使是执行计划，在实际执行过程中，也会有很多变数。当年美国宣布从伊拉克撤出全部军队，到后来变为撤出作战部队，而实际上只是撤出地面作战部队。美国在处理战争问题上惯于玩文字游戏和实施模糊战略。

    实际上，奥巴马当前的撤军计划和未来的撤军筹划之所以很难确定，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美军的撤军规模和时间是由美国的国家利益决定的，而奥巴马的政治利益并不代表美国的国家利益。另外，奥巴马虽然是美国武装部队总司令，但美军的政令和军令是分开的，在高级军官的使用上奥巴马并没有最终决定权，而参联会和美军驻阿司令部会更多地从阿富汗战场实际需要出发，可能要求奥巴马更改撤军计划，而非唯奥巴马是从。这些因素都决定了奥巴马的撤军计划以及其未来的撤军筹划都存在很多变数。

    另外，奥巴马宣布撤军计划时也说：撤军只是“开始”，不意味着阿富汗战争已经结束，鉴于“基地”组织仍很危险，美国必须继续警惕恐怖袭击和巩固已取得的战果。因此，此次奥巴马宣布的撤军计划能否如期按量完成，还有待观察。

    （作者单位：国防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