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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06月15日 星期三
中青在线

求求你 盗版我

本报记者 张国文并摄 《 中国青年报 》( 2011年06月15日   10 版)

    李佳伦

    他原本有车有房有公司,因愤慨于白方礼两度落选央视“感动中国”人物,便倾家荡产为老人拍电影。三年来,影片《白方礼》从未在影院上映,他感慨:我没有能力去发行——

    自认为“中国最寒酸的电影制片人”,目前住在天津一套租来的一室一厅的公寓里。这里同时也是电影公司的登记地址。

    46岁的制片人李佳伦迄今只有一部作品正式与观众见面,它被一家电视台买走了电视播映权,但只得到屈指可数的放映机会。多数时候,他只能在房东那台老式的“长虹牌”电视机上,放给自己欣赏。

    正是这部处女作令他尝到了穷困的滋味。他原本拥有住房、汽车和一家小型广告公司,却变卖了包括妻子首饰在内的家产,决定拍一部赚钱无望的电影。

    如同亲朋好友事先警告的那样,他赔钱了,而且负债累累。就连他自己也承认,此举使生活陷入了低谷——“也不是低谷,我是沉到泥里去了”。

    这部没有激烈情节的电影从头到尾讲了一个“好人的故事”。

    主人公白方礼是一位不识字的河北老人。从74岁到88岁,白方礼用在天津街头蹬三轮车跑出租的约35万元收入资助了南开大学、耀华中学等学校的300多名贫困生,自己却过着苦行僧式的生活。

    白方礼于2005年9月23日病故。他生前两次被提名参评中央电视台“感动中国”年度人物均落选。打抱不平者称他“感动了中国人,却没能‘感动中国’”。

    李佳伦一直记不起白方礼的相貌。他们见面总共不超过5次。他甚至觉得,老人走了之后,他们才算真正认识。

    两人认识于1994年。那是李佳伦最富裕的年月。他拥有50万元存款,开着当时稀罕的“尼桑”牌小汽车,把砖头式的“大哥大”移动电话往桌上一摆,一顿饭吃4000块钱不眨眼。

    这位小老板只有高中学历,在农场挤过牛奶,在石化公司做过工人,开过相片冲洗店和饭馆。他一度“北漂”, 在十几部影视作品中跑过龙套,向往电影学院。当然,他在这方面的专业资历是“参加过文化馆的话剧培训班”。

    1994年,在一部以白方礼为原型的电视剧里,李佳伦饰演了一个跟白方礼作对的坏小子。他“挺佩服这老头儿”,当白方礼到剧组探班,他开玩笑说做老人的徒弟。

    不过,两人的全部交往就到此为止。第二年,自认做演员“没混出名堂、一看没戏了”的李佳伦,告别了文艺圈。

    他觉得自己很快就把白方礼这个人给忘了。今天,他反思那时“有点钱烧得难受,得意忘形了”。

    十多年后,他再次见到这个名字,是老人的死讯。他在网上看老人的事迹说,白方礼再也蹬不动三轮车的时候,将一饭盒的零钱交到一所学校,说:“我干不动了,以后可能不能再捐了……”

    李佳伦读着读着,好像重新认识了这个人一样。他泣不成声,一直哭到天亮,“哭傻了”。

    “我惭愧,我有钱的时候把白大爷给忘了,在有能力的时候没干正事。”他说,如果自己不挥霍钱,去支教,老人得少蹬多少回三轮车啊!

    他愤慨于白方礼落选“感动中国”人物。义愤给了这位前龙套演员筹拍电影的最大动力——“没人捧他,咱们老百姓自己捧他”。

    不止一位朋友狠狠地对他说,你有病,鼓捣这个干吗,有你嘛事儿?白大爷是个“高级神经病”,你也高级神经病啊?

    他的妻子王晓琴总结:“我们这口子就是个神经的男人。”在她眼里,丈夫一向挺聪明。可这部戏让夫妇俩吵了不少架,她气得喊过离婚。最终,妻子把手上的金戒指撸下来,卖了。“砸锅卖铁也要干了,人家思想比较高尚嘛。”

    她被迫担任了《白方礼》总编导。她的亲戚、年过七旬的老艺术家张炬也接演了一个角色,还出面邀请了主演黄少泉。

    白方礼去世一个月左右,电影《白方礼》启动。在这个家庭,真心欢迎它的只有一个人。

    最受打击的也是他。这位高中毕业生自认“有两把刷子”, 花了一年多写剧本,“着了魔”一样,做梦也想,床头放着纸笔,害怕睁眼就忘。改了13遍之后,拿出去给专业人士一看,“兜头一盆凉水”。还是张炬帮他请了两位编剧。

    电影是通过海南一个朋友的公司申请立项的。李佳伦完全不懂要花多少钱。他请一位制片主任算了一下,这部低成本的数字电影估计要60多万元。

    为了筹钱,李佳伦以一个极低的价钱将住所卖了,为这事到现在还“没一个不骂”他的。在一个寒冷的冬天,一家三口搬到了广告公司。没过多久,公司也出让了。

    不值钱的旧夏利车也转手了。“卖两万是两万,虱子也是肉啊!”

    托朋友介绍了几家企业,他去拉赞助。一看剧本,对方都推了。“人家问,‘这电影谁看呢’?”

    李佳伦也没指望赚钱。“拍的时候就预感到没有卖点。市场需要的是商业片,我心里想,只要赔十万八万也认了。没想到亏了个底儿掉。”

    2008年1月16日,《白方礼》在甘肃天水开机。四五十人的剧组,很大程度是靠人情搭起来的。没人签过合同,没人就报酬讨价还价。

    张炬,“白演”。艺术指导、北京电影学院教授刘汁子,“白干”。歌手金波演唱主题歌,“白唱”。词曲作家楚兴元、石顺义,“白作”——李佳伦相信,“这还得感谢白大爷”。主题歌的名字,就叫《感动中国》。

    李佳伦精打细算,为了省盒饭钱,雇人给剧组炒土豆。就算这样,他还是后悔花了冤枉钱。

    等到电影封镜,自称“顶着制片人外衣的穷人”李佳伦,也山穷水尽了。

    电影在北京后期制作,李佳伦住不起旅馆,睡在制作方的沙发上。多日不能洗澡,他身上“不成滋味”,跟人谈事时就躲在下风口,侧着身子,怕熏到别人。

    但最让他发愁的,是卖片。

    直到2009年春节,电影依然没卖出去。当时,家里只剩不到两百块钱,他狠狠心,把过去搞婚纱摄影的摄像机卖了过年。

    他承认,有点心灰意冷了。同年8月,他接受了电视台开出的20万元最低价,没有讨价余地。他并不欣慰,反而悲观地猜测,也许这部片子的命运就是堆在仓库里,不见天日。

    谁知没过多久,电视台来了通知,9月10日教师节下午播出。他“当时尾巴就翘起来了”,四下告诉亲戚朋友。

    不是黄金时间,李佳伦觉得好歹是个“黄金日子”。那天,在那台老式的电视机前,这个日常提起白方礼就眼红的男人,直到屏幕上出现片尾,才流出眼泪。

    “我当时在说:白大爷,教师节了,全国人都在看你。兄弟我也没多大能耐,就这意思了,一点心意,安息吧。”

    这天傍晚,李佳伦得到消息,“100位新中国成立以来感动中国人物”揭晓,白方礼入选。他觉得如有天意。

    三年来,《白方礼》只播过寥寥数次。这部影片分别以5000元的价格卖给了两个院线,未见上映。李佳伦赔了大约50万元。

    可他还不甘心,又筹资拍了续集《麦积山的呼唤》,讲的是白方礼资助过的南开大学学生回乡支教的故事。李佳伦自编自导。他总结了前作的经验教训,“改变了创作思路”,努力消除说教色彩,邀请笑星李琦主演,还有“独到的西部视角”。2011年6月14日,新片首映,他期待着卖个不错的价钱。而一旦拿到钱,他计划先给共患难的妻子买点服饰。

    债务缠身的李佳伦有时忍不住想,如果不是为了拍《白方礼》,自己不会这样窘迫。更多时候,他觉得沾了白方礼的光。譬如他被评为2009年“感动河北”年度人物,这是白大爷得过的荣誉。

    听到有人表示“去天津的时候要给白爷爷磕个头”,他特别满足。到学校放电影,师生们喊“李老师”,他“听着眼泪都掉出来了”,无比满足——“谁能想到一个草根——太草的草根了,放到草堆里都看不出来的,能够拍出这么好的电影呢?”连《大众电影》杂志刊登一张剧照,都令他视为莫大的荣耀。

    事实上,李佳伦很少在生活中谈起电影。十多年来,他只进过一次电影院,2010年花40元看了大导演张艺谋的作品,评语只有一句:“垃圾!”

    生计是他眼下考虑的头等大事。他计划开一个婚庆公司,用拍电影的手法为人导演婚礼。

    对于处女作,他“说实话真不满意”,觉得90分钟无法刻画那位老人。他保存了剧本的13个版本,希望拍成电影“三部曲”,有机会再拍电视剧。而当初,他本来只想拍完一部就“该干嘛干嘛”。

    李佳伦做梦都想在电影院里看《白方礼》。“这个影片,免费赠送版权,一切利润归他。我只要两个字和一件东西:‘感动’,以及感动的泪水。”

    他关注网上的点击率,虽然它不会带来分毫收益。没见过面的网友索要光碟,他也自费邮寄过去。“我没有能力去发行。我恨不得你盗我版,越多人看越好。”

    盗版商招揽了观众,他过意不去,觉得该请人家吃天津“狗不理”包子。这位制片人甚至表示,很想站在摩天大楼上给大家鞠个躬——“多盗我的版吧”。

    这些年,他只给白方礼扫过一次墓。那是一个清明节,他在墓前放了一摞电影光碟,任人自取。放光碟前,他带着女儿把白方礼的塑像擦拭了一遍,尽管那里已是一尘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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