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何,把这个穿上。”丁全海从身上脱下防弹衣递给刚刚赶来的何金光。
1999年10月的一天,内线情报:几名长期流窜于乌鲁木齐和石河子两地的毒贩,某日将在乌鲁木齐进行毒品交易。
时任石河子公安局刑警支队三大队大队长的丁全海,率队连夜赶赴乌市,在毒贩交易地塔里木大厦布下天罗地网。因走得匆忙,几人只带了一件防弹背心。
“队长,这怎么行,还是你穿上!”何金光将递过来的防弹衣推回去。
“必须穿上,这是命令,这里面你最年轻……”丁全海动用他的权力,命令式地把防弹衣套在了何金光身上。
随后,丁全海一脚踹开毒贩房门,率先冲了进去。
“不许动,警察!”一声厉喝,毒贩惊惶失措。一名歹徒负隅顽抗,举枪对准丁全海的脑袋扣动扳机。
子弹卡壳,身后的战友一拥而上,夺下了歹徒的手枪……
这种生命悬于一线的危机瞬间,在丁全海身上不止发生一次。
“我的权力就是把危险留给自己”,每次抓捕穷凶极恶的犯罪嫌疑人,丁全海都将自己置于和歹徒真刀真枪对峙的最前沿。对战友的担心,他说:“我工作时间长,有经验,万一遇到危险,我有办法对付。”
去年12月,担任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八师石河子市公安局副局长、城区分局局长的丁全海积劳成疾,因公殉职,年仅49岁。
脱不下的警服
2004年9月,因工作出色,丁全海从石河子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副支队长升任石河子总场副政委。接到任职命令,丁全海一连几天足不出户,像丢了魂一样,天天躺在沙发上盯着屋顶发呆。
他喜欢这身警服,除了办案需要,丁全海很少穿便服,什么时候都警服笔挺,皮鞋锃亮。
他热爱这个职业,他渴望和犯罪分子真刀真枪地对峙。他享受将害群之马一个个送上法庭的满足。他说,当警察是累,但当警察成就感大。
因此,当组织上要提拔他时,他拒不执行。他说,我干了20多年公安,脱不下这身警服。领导火了:再不履任,就地免职。
无奈,他只好向领导提出唯一的请求:先不要取消我的警级,那边干不好我还回来。
2008年11月,丁全海从石河子总场平调到石河子公安局,他重新穿上了魂牵梦萦的警服。
2001年,丁全海率队侦破石河子有史以来最大的一起贩毒案,抓获4名毒贩,缴获海洛因100克。主犯王某家人连夜带着200万元现金找到丁全海,说只要保住王某一条命,200万元都归丁全海。丁全海火了,厉声让王某离开自己的办公室。
丁全海短暂的一生,对“忠诚”二字作出了最好的诠释:忠诚于事业、忠诚于人民、忠诚于战友……“你是一顶坐标,你是一面镜子;在你面前,我们看见了差距。”丁全海走后,一位普通民警在公安局局域网上这样发言悼念丁全海。
真诚的力量
得知丁全海病危的消息,石河子总场十多名职工,自费5000多元购买往返机票赶往杭州去看望他们的“政委”。
丁全海去世后,石河子总场近百人和石河子近千名民警冒着零下30℃的寒冷,赶到离市区十几公里的高速公路口,胸戴白花,手捧点燃的白色蜡烛,排成两列,迎候给过他们无尽温暖的好领导、好同事、好朋友的“归来”。
人们说,在老丁的身上,看不到领导的官架子,他任何时候都把身边人当兄弟、当朋友、当同志。他对身边每一个人的关爱和尊重,让人们看到了他身上真诚的力量。
民警们说,全局300多个民警的电话,丁局都存在手机里。
钟家庄派出所民警王增明,因房子问题孩子无法就学。他硬着头皮给丁全海打了一个电话。正在乌鲁木齐出差的丁全海安慰王增明:“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孩子的事办好。”
回到石河子,丁全海立即安排人统计子女就学困难的民警家庭。他带着一名局领导一遍遍地找学校领导,软磨硬泡,终于解决了民警的后顾之忧。仅去年一年,学校就破例为分局解决了10个孩子的上学问题。
丁全海对人的关爱与尊重不仅体现在对待同事、群众上,也体现在对待犯罪嫌疑人及其亲属上。
贩毒者马文吉在石河子被抓。这个既贩毒又吸毒的家伙,把家里折腾得一穷二白,4个孩子披着一床四处露絮的被子,在严冬中瑟瑟发抖。
“孩子是无罪的,他们需要社会的关爱。”丁全海发动大队、支队民警捐款捐衣,专程给马文吉的孩子送去。此后多年,他一直关心着这4个孩子。
心中装满百姓
丁全海是个工作狂,心中只有工作,只有百姓,几乎没有他自己。
有人算过,丁全海从所长到局长,32年如一日,几乎每天都工作到凌晨两三点,从没有过节假日。
白天黑夜连轴转的工作方式,使他的驾驶员受不了。在石河子总场工作时,他配了两个驾驶员,白天一个、晚上一个轮流开车。
这样忘我工作,亲人和同事都不理解。但丁全海总是说,他一闲着就浑身不舒服,他是警察,他的职责就是要给老百姓提供一个安全的生活环境。自己累点儿,百姓就能活得轻松点儿。
妻子印象中的丈夫极少回家。偶尔回来一次,也总是打着电话进门,接着电话吃饭,拨着电话出门……
厨房的窗玻璃碎了,妻子催了好多次,丁全海没时间换;屋里的暖气坏了,他答应妻子马上修,但直到离世,暖气漏水依旧;年年答应要给妻子“热热闹闹过一次生日”,但他从没兑现过一次……
因为这些,丁全海对母亲和家人始终怀着深深的歉疚。每次出差,无论多忙,他都要抽时间上街给母亲买些当地的土特产。妻子喜欢打乒乓球,他花1000多元给妻子买了一个“蝴蝶”球拍。
丁全海对自己的要求几近苛刻。弟弟没工作,他不管;妹妹摆地摊儿,他不管;52岁的姐夫失业,他也不管。外甥大学毕业考公务员,央求舅舅帮忙,他撂下一句话:“凭自己本事考,考不上就干别的去。”
“怎么好意思在医院躺着”
早在1990年9月,丁全海在一次体检时就发现患有肝炎。医生嘱咐,不能熬夜,不能过度劳累,否则会有恶化的危险。丁全海心里清楚“恶化”意味着什么。但警察的特殊职业和强烈的责任心,终年如沉重的石块,压得他无暇顾及医生的嘱咐和自己的身体。
2010年12月初,潜伏在丁全海体内多年的病魔,开始向他的躯体发动疯狂的攻击。看着脸色一天天发青、发黄、发暗的丈夫,妻子焦急万分,哭着央求丁全海到医院看看。被劝急了,他冲妻子大吼:“年终岁尾,局里那么多事,我这个当局长的怎么好意思在医院躺着?”
他向所有人封锁自己得病的消息。疼得实在受不了,他就悄悄到市中心门诊输点液,或者在办公室用枕头压一压,用电暖器烤一烤,用绷带勒一勒。
12月14日,丁全海拖着已到生命尽头的躯体,在全局民警大会上作最后一次述职报告。
12月15日深夜1:40,分局刑警大队大队长贾国伟向丁全海汇报刚刚发生的一起刑事案件,丁全海说:“你赶快带人抓嫌犯,有什么事及时给我打电话,我难受得不行!”
12月16日,在师市领导的严厉督促下,丁全海终于暂时放下手头工作,走进石河子大学医学院附属医院。
肝癌晚期。X光片清晰地显示,凶恶的癌细胞沿着丁全海早已硬化的肝区扩散,形成直径12公分的肿瘤,腹腔大量积水……
得知丁全海病危的消息后,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党委常委、师市党委书记宋志国在第一时间作出批示:不惜一切代价,抢救丁全海同志的生命。
12月17日,丁全海在师市政法委领导和战友们的陪伴下,赴杭州市邵逸夫医院治疗。
临登机前的丁全海最后一次行使局长的权力——给北子午路派出所所长薛峰打电话,嘱咐他千万要处理好某单位群众的上访事件。
12月23日,生命垂危的丁全海被紧急转送到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
2010年12月26日,被战友视为“铁人”的丁全海终于支撑不住了,49岁的他永远离开了他热爱的岗位,离开了他热爱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