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古拉山口惊心动魄三小时

    “那是一条神奇的天路，带我们走进人间天堂……”

    8月9日，中国青年报记者乘坐的北京西开往拉萨的T27次列车正点开出。

    车上的大部分旅客是去拉萨的。有出差的，有去西藏旅游的，把整个车厢挤得满满的。要在车上度过44个小时，大家自然地攀谈起来。火车出站不久，听着《天路》优美的旋律，有个旅客风趣地说：我们为什么不乘飞机去拉萨呢？我们就是要去走那条神奇的天路啊。

    火车先后经过西安、兰州、西宁。各个车厢一切如常。列车广播员体贴地告诉乘客：过了格尔木海拔就会逐渐高起来，8月11日早上八九点，列车会经过唐古拉山口，那是青藏铁路的最高端，海拔约5100米，翻过唐古拉山海拔就逐渐降下来了。“到时候你们会有些高原反应，不要多吃饭，但也不要空腹。多喝水，当然也不用紧张，因为列车有氧气供应。”

    8月11日清晨，列车行至海拔三四千米高度，车厢开始送氧气了。此时，睡了一宿的多数旅客已经陆续起床了，少数旅客有些高原反应，一夜也没睡踏实。

    列车行至可可西里地区，在一个公路桥旁，突然，有个旅客指着窗外兴奋喊了起来：“快看！有藏羚羊！”不少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远远看见两只小藏羚羊，纷纷拿起相机在车窗旁抓拍。一只，两只，那边还有三只，旅客们高兴地数着拍着，几乎忘了这里是海拔4000多米的高原地区。

    不久，大家发现列车行驶缓慢，列车员说，马上要过唐古拉山口了。

    列车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后来竟然停住了，甚至干脆往后退。旅客正在纳闷时，列车广播说，列车有一节车厢发生故障需要维修，并向旅客道歉。

    列车长向乘客解释，必须退到有岔道的车站，才不会发生和别的列车相撞的事故，而且列车有故障也不是列车发现的，是路边的科学仪器自动测出的。

    十几分钟后，列车倒退到海拔4700多米的雁石坪车站。这时车厢里还有空调也在供氧，多数旅客高原反应不大，车厢里也十分平静。不久后，列车广播再次响起：11号车厢有故障需要撤掉，11号车厢的旅客要疏散到别的车厢，需要一定的时间，希望大家理解。

    旅客理解，静静等待。

    疏散完11车厢旅客，列车的广播又响起来了：下一步是要把这节坏的11号车厢摘除，再把后面的其他车厢挂上来。维修的过程中，不能使用电源。

    电源关闭，氧气无法供应。空调没有了，密封的车厢氧气很快就会用光。车厢的窗户是密封的，列车员马上打开车厢通道处和厕所的小窗户，那里是列车唯一能透气的地方。

    可是，这里海拔4700米以上，本身就是严重的高原缺氧地带。打开窗户透气，进来的也是氧气极其稀薄的空气。毫无思想和物质准备的旅客并不知道，各种危险正一步步向他们袭来。

    问题首先出在人多的坐席车厢。许多人喘不过气来，有些乘客实在太憋气了，就向卧铺车厢拥来。两个小时过去了，列车还在排除故障中。

    这时，列车各个车厢的多数旅客都支撑不住了。人人面色苍白，嘴唇发紫，指甲盖也开始变色，出现不同程度的高原缺氧反应。有的人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有的人抱着塑料袋在呕吐，有的孩子开始哭闹，有的大人抱着脑袋叫着：“我的头痛死了！”更多的人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有个包厢里，有来自山东的一家人，11岁的儿子和他父亲高原缺氧反应严重，两人趴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儿子痛苦地不停哼哼，父亲在呕吐。母亲反应轻一些，照顾完儿子又去照顾丈夫。

    由于高原反应，一个4个月大的婴儿一直在发高烧，不停哭闹。看着孩子父母束手无策，同包厢的一对夫妇就轮流帮助抱哄孩子，帮着找医生。

    列车上各个车厢出现了一幕幕相互关心相互帮助的场景。反应轻些的旅客为那些反应严重的旅客送药送水，问寒问暖。

    这趟列车常年往返于青藏铁路，列车员平均每个月要跑两次。列车员也遭受着严重缺氧的煎熬。有个列车员一边推着服务车，一边忍不住叫着“我快不行了，我快不行了”。许多服务员嘴唇都变紫了，有的列车员严重地呕吐。

    但列车上的医务人员和工作人员却始终坚守在岗位上，为危重旅客输液输氧。他们穿梭于各个车厢，为旅客送水和水果。

    中国书法家协会中直分会的工作人员陈久庆，高原反应极强烈。他一直抱着头大喊：“我成孙悟空啦，别念紧箍咒啦。”忽然，他想到该协会要送往拉萨展览的展品存放在11号车厢，赶紧抓起电话找列车长。列车长答复说：“我们已经帮你们卸下来，又装上10号车厢了。”

    在北京装这些展品、画册、宣传材料时，陈久庆等几个小伙子都累得满身大汗，在4700米的高原，要搬上搬下这些东西，列车员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北京铁路局北京客运段京藏铁路车队副书记张鹏介绍说，T27次列车上共有35名工作人员，大多是年轻服务员。事故一发生，他们马上启动相应的紧急预案。乘务员分为两拨，一拨赶到11号列车，将车上的61名乘客疏散到其他车厢；另外一拨分散到各个车厢，为乘客服务。

    经过近3个小时严重缺氧的煎熬后，旅客听到列车广播：“现在将要进行车厢连接，其间会产生振动，请大家注意，不要走动，抱好小孩，以免发生意外。”广播员随时播报维修的最新进展，处在缺氧状态的乘客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列车终于修好并重新启动了。此时，车上没有任何欢呼声。当列车驶过唐古拉山口时，车厢里几乎没有人有力气和兴致再站起来拍照了。

    4400米，4100米，3700米……列车向拉萨挺进着，海拔一米一米地下降，但旅客的高原反应仍没有结束。大多数旅客头晕脑胀，浑身发软，四肢无力，仍处在3个小时高原缺氧后的昏睡之中。

    后来旅客才了解到：列车11车厢的车轴过热，是安装在铁道边上的安全设备监测出来的。虽然列车已经驶过，但铁路有关部门得知消息立即通知列车，退回海拔4700多米的雁石坪车站，检修故障。这些科技设备及时发现故障，使列车避免了一次可能发生的事故。

    旅客还听说：这次意外是青藏铁路有史以来发生的第一次。而那3个小时，既是向体能挑战的3个小时，也是全体列车员团结奋斗的3个小时。

    11日晚上7时许，在晚点3个多小时后，在列车长一次次代表铁路部门的道歉声中，T27次列车缓缓驶进目的地——拉萨火车站。

    本报拉萨8月15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