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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打工33年，河北省怀安县西湾堡乡的胡忠武已经数不清坐了多少趟火车，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每次都是坐绿皮车的硬座。
9月7日凌晨0:49，记者从北京西站登上由石家庄开往张家口南的绿皮车4442/3次列车时，车上大多数乘客已经入睡，胡忠武是少数没睡的旅客之一。
胡忠武说，因为“怕带回家的月饼丢了，没敢睡”。这趟到河北定州打工一个多月，胡忠武挣了2000多元，“好多年没在家过中秋节，这趟又挣了不少钱，一高兴就买了月饼带回去”。
从1978年开始，胡忠武四处打工，长则一年，短则半个月，哪儿有活儿就去哪儿干。“陕西神木、内蒙古包头、山西大同都去过。家里的地不好，只能靠天吃饭，现在都是女人管着。别看我今年51岁了，干活有力气！”胡忠武说。
“绿皮车硬座便宜，条件这几年也好多了，只要火车能到的地方我一直都坐火车。这趟车到站天就亮，可以直接转汽车回家，不用在张家口住一晚。”胡忠武说，出门打工挣钱不容易，能省就尽量省点儿。这次从定州回张家口，胡忠武花了28元，而坐汽车要差不多100元。
绿皮车，因外表是墨绿色而得名，是上世纪90年代之前旅客对铁路客车的俗称。作为曾经的中国旅客列车形象的代表，绿皮车车速慢，没有空调，使用煤炭烧火做饭、烧开水，乘车环境较差，很多城镇旅客都不愿意乘坐。但绿皮车票价低廉，目前仍很受农民、学生、打工者等低收入群体欢迎。
“绿皮车是老乡们出门最喜欢的车，所以我们管绿皮车都叫‘老乡号’。人的生活水平不一样，老乡出门打工坐车省钱是第一位的。我们的车硬件条件不好，但硬件不足我们用软件补，服务好了旅客也会很满意。”4442/3次列车的车长赵洁说。
4442/3次列车每到麦收、秋收的时候旅客都会特别多，暑期的时候学生旅客也很多。“为方便学生和农民工出行，我们的车从5月1日起还加挂了3节硬卧改硬座的车厢，全列编组多达17节车厢，还常常超员。”赵洁说。
在超员的绿皮车上做好服务不是件简单的事。“拿保持车内卫生来说，由于老乡们坐火车大多自带馒头、煮鸡蛋，鸡蛋壳常常会撒到地上，笤帚扫不动，列车员都是用手一片片抠出来。”赵洁说。
在这趟“老乡号”上，记者发现列车员随身都带着糖。“这不是给列车员吃的，坐车的老乡常有人低血糖，我们带在身上随时会用到。”列车员何庆锁说。
赵洁告诉记者，他们车上还为老乡们备有速效救心丸等常用药，以及针线等生活用品，“只要老乡们有需要，我们都尽可能备着”。
餐车今天出售的盒饭5元一份，菜是蒜薹炒肉和醋溜圆白菜，还有一份酱菜。
“酱菜是我们自制的，老乡们出门干活儿重、出汗多，他们需要比我们更多的盐分。”餐车长高旭斌说。
4442/3次列车晚上8:40从石家庄始发，次日清晨6:30到张家口，单程运行484千米，列车员一整夜都要守在岗位上。除了为旅客服务，列车员还要和犯困做斗争。
“刚开始跑车时真熬不住，只能靠不停地干活儿来让自己保持清醒。也有的列车员靠吃辣椒。”加1车厢的列车员张立新说。
今年53岁的张立新，是个有着30年党龄的老党员。他所在的加1车厢的车底使用时间也超过了30年，是上世纪90年代就已经停产的22型客车。乘务长崔义祥介绍说，“绿皮车”最早指的就是22型客车，“这种车身涂装绿色底色和黄色色带的色彩形象，曾是中国铁路客车的经典形象”。
凌晨1:44，4442/3次列车准点到达三家店火车站。尽管没有旅客下车，张立新仍用一块白毛巾把车门两边的手把杆从上到下擦了两遍，然后在车门边立正站好。在车站灯光的照射下，手把杆上的漆已经完全被磨去，露出锃亮的金属本色。
“每次开门后列车员都要擦手把杆。不擦旅客嫌脏，手就不会扶。半夜上下车本身就容易摔倒，不扶的话就更危险了。有没有旅客都要擦，必须形成习惯。”张立新说。
三家店位于北京市门头沟区龙泉镇的永定河畔，这里不仅是明清京西大道的起点，也是永定河的出山口，有着京西故道上最大的古渡口。明清时期，京城用的京西煤以三家店村为集散地，吸引了大批山西人来此地定居、经商，并在村里建了山西会馆。
三家店火车站则建于1907年，车站恰好位于北京石景山区与门头沟区交界处。值班的车站民警张铁栓告诉记者，车站现在每天只有11趟列车经停，每天发送旅客几百人，“今天上4442/3次车的旅客很少，只有13个人，多的时候一趟车有上百人上车。别看站不大，可大大方便了周边居民的出行”。
列车在三家店火车站停了20分钟，乘务长崔义祥和检车员张国强把列车的走行部认认真真查了一遍。“一会儿就上山了，一口气要穿63个隧道，不好好检查出事可了不得。”崔义祥一边用手电查看一边说。
凌晨2:05，4442/3次车驶出三家店，继续向北前行，赵洁照例开始逐一巡视车厢。“我们这趟车从1989年4月1日开行以来，22年都没发生过火灾、爆炸等安全事故，也没有发过一起旅客及职工人身伤害事故，我可不能把这荣誉丢了。”赵洁说。
赵洁在铁路恰好也工作了22年。她的丈夫同样是一名铁路职工，也是跑石家庄到张家口这条线，但两人不在一个班组。每个月两人有6天时间同时出门跑车，孩子时常只能让邻居帮忙照看。赵洁说：“如果我和爱人一个班组，我们倒是能天天见面，但就没法管孩子了。现在这种情况还好，一个月能有10天见面时间。从女儿三四岁起，我们常常在站台上交接女儿，一直以来都觉得对孩子有亏欠。”
清晨6:30，4442/3次车到达终点站张家口南。列车做完整备，3个小时后将迎来新的一批旅客。赵洁说，将来有一天不跑车了，她一定会怀念“老乡号”的，“我和老乡们特能聊到一块儿，看着他们平安到达目的地，真的很开心、很有成就感”。
像赵洁一样工作在绿皮车上的铁路职工有近10万人，为了老乡们平安到达目的地，他们必须放弃一部分应该承担的家庭责任。
2010年，绿皮车共运送旅客1.88513亿人。目前，全国铁路仍有6300节绿皮车在使用中，每天开行像4442/3次“老乡号”这样的绿皮车375对，约占旅客列车总数的1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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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陈小川 周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