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台上,一个男人正拉开了架势走舞步。
他衬衣西裤黑皮鞋,右手向前伸,左臂弯曲,下巴微抬,嘴里轻念“一二三四,转”,然后,非常优雅地转了半圈,扭头说,“你看,后面这只脚要拖着过来,不能离地。”
如果不是他,我等地铁的这会儿工夫必然是非常无聊的。等在站台上的人们,行为动作大致雷同,最常见的是琢磨手机的,发短信看微博玩游戏打发时间;还有就是捧着iPad戴着耳机,手指头刷来刷去自得其乐的;至于抱臂而立、环顾四周、低头看地的,也是一样,中规中矩,少有惊喜。
我随着他的视线找到了他的舞伴,五十多岁,头发盘得高高的,裙子下面是一双矮跟的皮鞋,她正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男人的姿势,若有所思。
离屏蔽门不远的地方放着一台录音机,再看看时间,他们应该是刚刚结束晨练,要从这个地方回家。由此,我觉得,他和她肯定是非常有生活热情的人,每天一大早拎着录音机往来奔波,并非易事一桩。
舞在站台,无异于当众起舞,却又不同于傍晚的街心公园。那里,他们或出于爱好或为了健身,人数或多或少,都与公园里主角配角的分工无碍,舞者为主、看客为辅,已成定势。夜幕之下,围观的人被吸引,按捺不住走进舞池,也是自然。
地铁里却不是这样。无论是站台上候车的人,还是在地铁飘走的一瞬里瞥到这对舞者的乘客,大都是感慨于这种非常态的动感切磋,诧异于公共场合里这般旁若无人的自如。
在这里,人们习惯了匆忙,习惯了告别,如果要为此作个注解,那冷淡和漠然就要更符合常态。正因为如此,这对舞者才让许多人注目,不为舞姿美与否,只为他们那种从容和热情。
安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