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巨大的保险库矗立在距离北极点仅有1100多公里的永冻土上。
每年,只有1900多名捕鲸的渔民或游客和5000多只北极熊会登陆保险库所在的挪威斯瓦尔巴群岛。尽管人迹罕至,但保险库却拥有可与美国国家黄金储藏库相媲美的安全系数,甚至能够抵御原子弹爆炸的冲击和6级地震。
但是,人们在这座零下18摄氏度的地窖里找不到黄金、钻石或价值连城的艺术品,只有约1亿粒来自世界各地的农作物的种子。
建立这座“种子银行”的全球农作物多样性信托基金会负责人相信,即便地球经历气候剧变、核战争或恐怖主义袭击,“种子银行都能够让人类在这个星球上重新建立农业生产。它是送给全人类的礼物,它为地球农业购买了一份保险单。”
这并不是在危言耸听。根据联合国粮农组织的一份报告,全球已有3/4的农作物品种在上世纪消失,其中80%的玉米种类在上世纪30年代便宣告消亡。在美国,84%的豌豆品种不再生长。粮食品种多样性已经陷入了一个大麻烦。
在南美洲安第斯山区,世世代代的农夫都知道,如果在一块田地里种同一个品种的粮食,一片嗡嗡飞过的蝗虫或一次突如其来的降温就可能让他们颗粒无收。相反,如果在许多片田地里种上几百个品种的庄稼,那就稳妥得多。
如今,似乎只有闭塞的乡村才遵守千百年来的古老守则。在更多的现代化农庄里,玉米杆和豆秧像等待检阅的卫兵一样整齐排列。《纽约时报》曾发表评论称,“如今在许多农田里,农民为了提高产量,仅种植一到两种作物。与‘纯种的狗更娇贵’的道理一样,如此培育出来的植物更易受到害虫侵害。”
当时间向前推进几十年,人们会惊讶地发现,竟然是一次农业史上的重大胜利引起了粮食品种的剧减。1944年,墨西哥的小麦遭受流行性秆锈病侵袭,美国植物病学家诺曼·博洛格展开了自己的研究。他使用来自世界各地的多种小麦进行杂交,造出了一个抗锈病而高产的新品种,最终使印度和巴基斯坦的小麦产量陡增近一倍,为十亿人解除了饥荒警报。
高产作物曾经是人类的救星,可当农民们越来越依赖于单一品种的作物种植时,危险已经悄悄逼近了。在18世纪初,以土豆为主食的爱尔兰人大多种植一个名为“拉姆泼”的品种,尽管这种土豆高产,抵抗力却弱,一碰上马铃薯晚疫病菌,就会像小麦碰上锈病一样迅速死亡。
灾难发生在1845年,致命的晚疫病菌孢子在爱尔兰全境扩散,饥荒导致数百万人饿死或逃难。
挪威的“种子银行”在2008年冬天建成,不过早在上个世纪20年代,就有人提出了这一想法。在贫穷山村长大的俄罗斯植物学家尼可莱·瓦维洛夫曾走遍五大洲,收集了无数罕见粮食品种和野生谷类的种子。
他旗下的一家位于列宁格勒(今圣彼得堡)的研究会专门负责保藏他收集到的种子,那就是全世界第一座“种子银行”,当时存储着40万份种子、根苗和果实。
但在1941年,著名的列宁格勒战役爆发了。此后的史料证明,希特勒曾经组织过一支特别行动队去抢掠种子银行,人们猜测,这位独裁者也曾经试图有朝一日控制全世界的粮食供应。但在那时,苏联官员只顾着下令转移冬宫的艺术品,没有人理会瓦维洛夫历尽艰险才建成的“种子银行”。
希特勒对种子银行发动的作战计划最终未能完成。瓦维洛夫研究会的一群科学家选取了部分种子样本装箱,搬到地下室里,并轮班守护它们。
在那场残酷的战争里,最终有几十万人饿死或冻死。当1944年的春天,列宁格勒解封时,死亡名单上有9个名字正是负有守护任务的科学家,尽管他们就在粮食种子旁边,却始终一粒都不肯吃。
而在此之前,瓦维洛夫搜集种子的行为被当局斥为“资产阶级科学”。1943年,这位一生都在试图解决饥荒问题的科学家,最终在伏尔加河的一个集中营里,被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