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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0月31日 星期一
中青在线

移民返乡现象早在几年前就开始出现,向礼英一家却进退两难,
她像更多移民一样选择了默默坚守,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

我从库区来

周星宜摄影报道 《 中国青年报 》( 2011年10月31日   11 版)

    一个孩子在江西省景德镇市浮梁县墩口村村口的臭水沟玩水,自得其乐。村口、田间、池塘边四处可见嬉闹的孩童,他们大都是留守儿童,没有时尚玩具,没有游乐园,也没有父母的陪伴,更没有“兴趣班”琴棋书画的启蒙。

    苏海龙和妻子在陶瓷厂的宿舍里休息。只有周末他俩才能回家看望儿子。

    马铃薯易于种植,产量高,一日三餐都吃得上,向礼英和老伴儿将其视为“珍宝”。

    雨后,一位老人在家门口等候下地劳作的丈夫归来。

    一对回墩口村探望老人的夫妇在返程前给孩子裹上外衣。

    苏林苹和汪海睿在村子附近的水塘边玩耍。

    老人吸着自制的旱烟,烟草是从重庆老家带来的。

    暂时停工的采砂船,旁边是裸露的河床。

    10月27日,星期四,江西省景德镇市。三峡外迁移民向礼英的孙子苏林苹和外孙汪海睿从家中回到学校,他俩分别就读小学六年级和五年级。为了让他们接受好的教育,向礼英在市区的学校旁租下了一个小房间,周一到周五照顾孩子们的起居。

    眼看苏林苹明年6月即将面临“小升初”的考验,全家上下一点儿都不敢松懈,唯有取得理想成绩才能进入“名校”。从景德镇市区到浮梁县墩口村,路途近40公里,单程需要倒两次中巴车,山路蜿蜒并且泥泞不堪,天黑了就不再通车。向礼英一面照顾孩子学习,周末还得抽空回村,到自家地里帮老伴儿干农活。再辛苦,她和老伴儿苏绪桃都忍了认了,儿孙是二老最大的期盼。“跟俩小娃都说了,等考上了大学,就带他们回重庆老家好好玩一趟。”说到这儿,向礼英眼角闪过一丝泪光。据了解,移民返乡现象早在几年前就开始出现,向礼英一家却进退两难,她像更多移民一样选择了默默坚守,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

    时光荏苒,向礼英依然清楚地记得7年前的那一幕。2004年8月26日12时,波涛滚滚的长江水,满载724位乡亲的“江山19号”移民船顺流而下,这是由国务院三峡工程建设委员会统一安排的最后一批外迁移民。向礼英说自己当时抹着眼泪不敢回头,身后是祖上世代傍水而居的屋舍。

    如今,在江西省景德镇市浮梁县墩口村安下家来的向礼英,偶尔会在忙完农活后小心翼翼地捧出沾着灰的旧影集,从老照片里找寻有关故乡的记忆。向礼英还在并不亮堂的厅堂里悬挂起绘制着巫峡美景的山水画,以此希望家里两个小娃能够将家乡铭记于心。外迁那年,苏林苹和汪海睿分别只有4岁和3岁,对故土的印象,可谓一片模糊。早在2001年,向礼英的母亲,也作为外迁移民从重庆市云阳县迁往了江西省吉安市峡江县水边镇。

    初到江西,向礼英和丈夫苏绪桃对新生活心怀期待。苏绪桃早年参军,腿脚落下了残疾,作为家里的顶梁柱,下田锄地,他从来都是任劳任怨,拼尽力气想让家人过上安稳的日子。苏绪桃是移民群体的缩影,他们经历了一次不平凡的大迁徙,他们被赞以“舍小家、保大家、为国家”,然而光环的背后,他们真正需要的也许只是正常、稳定的生活。苏绪桃夫妇的想法很简单,期待结实稳固的新房子,自给自足的粮食收成。

    按照国务院有关文件精神,为帮助三峡移民安居乐业,安置地政府务必将接收安置工作作为一项政治任务来完成,坚决贯彻执行国家移民政策,并尽量拿出最好的土地和林地分给移民,为移民安置点提供良好的基础设施,给移民营造良好的生产生活环境。现实和期待的差距往往不可避免,诸如前期补助不均等。向礼英得知母亲所在的安置区给予三峡移民的补助远高于浮梁县时,多次到县政府反映情况,都无功而返。除此之外,向礼英一家最不能接受的问题出现了——庄稼地里粮食产量得不到保证,家乡部分品种的水稻没法种。由于当地长期组织淘砂船进行采砂、炼石、取金,破坏了土壤,大大影响了粮食产量,这对农民而言,无疑是当头一棒。当地的原住民对此不以为意,他们中的青壮年早已外出务工,有的甚至举家迁走。而以向礼英为代表的移民却面临申诉无门的窘境,毕竟这是按政策划来使用的土地,大家只好硬着头皮“死马当活马医”。开采过度的地方露出了干瘪的河床,暂时停工的采砂船靠在岸边,河岸边不乏贪玩的少年,他们徜徉在打水漂、采芦苇的乐趣之中,却无法体会废地里种粮难的无奈。

    村民们家中积攒最多的粮食当属马铃薯。重庆人爱吃马铃薯,马铃薯可以拌饭,可以烧菜,可以煲汤。更关键的是,马铃薯容易种植,哪怕面对的是恶劣的生长环境。看着地上一颗颗大小不一的马铃薯,向礼英显得欣慰和知足,她表示俩小娃正是长身体的阶段,马铃薯多少能够给他们补充些营养。在这片相对贫瘠的土地上,倔强而单纯的移民们坚持着,哪怕安置房墙体已经开裂,哪怕政策补助一拖再拖,他们没有丧失对生活的执著和乐观。

    墩口村,村口、田间、池塘边四处可见嬉闹的孩童,他们大都是留守儿童,没有时尚玩具,没有游乐园,也没有父母的陪伴,更没有“兴趣班”琴棋书画的启蒙。不过,他们似乎都自得其乐,哪怕是在家门口的臭水渠,也能兴奋地玩上一天半天;三五结伴下到菜地、河塘中捉虫抓鱼“搞破坏”成了大联欢。扛着锄头起早贪黑的老人们看着孩子们一个劲儿地摇头,但孩子们的无忧无虑同时也让长辈们宽心。“只要娃儿们能健康成长,苦点累点也没什么。”苏绪桃从菜地里忙完后如是说。夕阳余晖映衬下的小村庄里,天真的孩童和忙碌的老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针对移民搬迁安置,重庆市移民局曾提出“搬得出、稳得住、逐步能致富”的目标。“搬得出”在2004年最后一批外迁移民告别故乡时基本完成,但离安稳致富目标仍然很远。重返原迁出地面临的是没有户口和无法安置的困境,大部分移民因此选择留在安置地继续打拼。仅凭自身的努力其实不够,由于地域歧视等不可回避的难题,如何真正融入和改变无疑是新村民们感到的最大困扰。据了解,移民中的退伍军人补贴和残疾人补贴总会因为各种原因迟迟办不下来,为此向礼英陪丈夫多次前往当地社保等部门咨询,频频吃闭门羹。向礼英的侄子凭借祖传手艺和一套价值不菲的机器在村子里开了面条作坊,生产特色三峡面条,但因地域保护迟迟打不开封闭的市场,面临着关门的困境。

    苏林苹和汪海睿算得上准留守儿童。苏林苹的父亲苏海龙原先常年在深圳打工,为照顾体弱多病的父亲和身挑重担的母亲,以及即将面临小升初的儿子,去年,他选择回到家中,现在景德镇当地一家陶瓷厂里做电工。半封闭式的管理使得他和妻子周末才能与家人团聚。尽管工作辛苦,但收入并不高,夫妻俩加起来3000元,得支撑一家老小的吃住行,每个月都入不敷出。苏海龙表示年底会想办法换份新活儿,期望慢慢改变现状。两个小孩儿无法体会长辈的难处,大迁移之于兄弟二人,倒只像是玩耍换了个地方。汪海睿说,他喜欢水,梦想将来有一天回“传说”中的故乡看江水。对于半大的孩子,对于记忆模糊的大迁徙,他的梦想不禁让人感到震撼。墩口村满是留守儿童,他们在这一片不能称为家乡的地方度过童年,留下欢笑,而那回不去的家乡,又在发生着什么,无从知晓。

    时间或许将改变一切,等到第三代小字辈成长起来,移民所经历的痛楚才不会再像今天这般清晰深刻。这些孩子在少不更事时就已经背井离乡,他们身上的库区烙印还很浅,他们终会将父辈祖辈觉得格格不入的他乡变为自己的故乡。

我从库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