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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1月01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临时开设分会场 观众人数“三级跳”

“90后”追席慕蓉,做一回文艺青年够不够

实习生 陈竹 陈竹沁 本报记者 周凯 《 中国青年报 》( 2011年11月01日   09 版)

    席慕蓉在讲座结束后和前来听讲的同学合影留念。

    本报记者 周凯摄

    一场讲座:从40人的小会议室到400人的大报告厅

    10月26日,复旦大学学生李二帅走进学校的光华楼,在海报栏里看到一张讲座海报,时间是10月28日14点,地点是光华楼西主楼一间只能容纳40人左右的小会议室,嘉宾是著名诗人席慕蓉。

    10月27日15点51分,这张海报的照片被“复旦大学校友会”官方微博发布,很快被广泛转发。两个多小时后,“复旦大学校友会”再发微博:“各位校友请注意: 考虑到听众人数众多,主办方已将演讲场所改为光华楼东辅楼202吴文政报告厅(400个座位),请大家相互转告。”到了10月28日上午,这条微博已被转发700多次。一些人回帖:“好想围观!”“少年时代的偶像!”“果断决定翘班去看!”

    10月28日11点,提前3个小时来占座的朱慧雨记录道:“离席慕蓉讲座还有三个小时的时候,东辅楼已经水泄不通,捧着鲜花捧着诗集的小‘文青’散落在队伍里……”

    事实上,在早上9点,距讲座开始还有5个小时,吴文政报告厅的门口就已挤满了人。复旦大学新闻中心主任方明闻讯,赶忙主动联系了学校总务处、保卫处、信息办的工作人员,甚至还有上海市公安局文保分局的几位民警来协助维持秩序,最后,主办方临时决定另辟第二会场进行视频直播,并在校园网上同步直播。

    新开辟的第二会场——光华楼一楼的学生广场,也迅速被挤塞得水泄不通。李二帅好容易在讲座开始前一刻钟才在学生广场坐定,他的周围,是临时增加的椅子和密集的人群。不久,席慕蓉的声音透过音箱清晰地传来,而她本人的身影则出现在台前投影的幕布里。

    从40人的小会议室到400人的大报告厅,再到设立分会场,摄影师刘畅感叹道:“席慕蓉在复旦受到追捧。好多‘90后’夹道欢迎。”讲演结束后,席慕蓉到两个会场的学生中间,与大家合影留念,场面热烈。据不完全统计,有1000多人参与到讲座现场,另有2000多人同时观看视频直播。

    追的不是星,是一次重逢,一场印证

    讲座结束后,复旦大学硕士生梁普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在这个‘文学已死’、‘诗歌已死’的时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来听席慕蓉?”在他看来,自己是即将毕业的研究生,这个年龄多少还属于读着席慕蓉诗歌长大的那一代。而对多为“90后”的本科生而言,席慕蓉的诗歌,还有影响力吗?

    席慕蓉本人对自己在复旦如此受欢迎也感到诧异,她甚至推断,在场的学生们能读到自己的诗集,很有可能是因为他们的父母买了自己的书。讲座中,她甚至说,“在这里我要感谢你们的家长。”

    但在“90后”孟可心目中,席慕蓉并没有过时。

    孟可对席慕蓉印象最深刻的一首诗是《乡愁》,第一次读到它是在初中课本里。时至今日,他仍然能兴奋地背出其中的词句:“离别后,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

    社交网络上,聊及席慕蓉此番作客复旦大学,“文艺”成了网友口中的高频词语。来到现场的人念叨着“做了一回文艺青年”、“文艺了一把”,错过讲座信息的人哀叹“谁来挽救我的文艺气息”。

    很多人阅读席慕蓉,得追溯到初高中。讲座举办的十天前,梁普刚刚往微博上传了席慕蓉的诗《独白》。10月28日,得知席慕蓉来复旦,他早早吃完午饭就往会场奔,路上遇到同学都来不及打招呼。“第一次读席慕蓉我念初二,现在我念研三,事隔多年,席慕蓉对我的感染力依旧。这两个半小时,我是来还愿的。”

    一名女生在现场边听边感叹:“当年我有好几个笔记本,抄满了三毛和席慕蓉的诗,边抄边背。这些本子是我最大的宝贝。现在的孩子应该不会再干这种事了吧?”

    世界经济系大四学生宋泽宇贴墙而站,为了这个“站位”,她排了一个小时队。这是宋泽宇开学近两个月以来听的第一场讲座,“我必须听,想都不用想。”

    念初中时,宋泽宇读席慕蓉的《我的家在蒙古高原上》。念高中时,宋泽宇曾自发在班级黑板上抄下席慕蓉诗集《七里香》里的《青春》,这首诗在黑板上保留了一周,无人擦去。不仅读席慕蓉的诗、席慕蓉的散文,宋泽宇还看过席慕蓉寻访鄂温克族的纪录片《敖鲁古雅养鹿人》。对宋泽宇来说,席慕蓉“长什么样一点都不陌生”,更重要的是,“她的文字已经内化为我思想的一部分。”

    讲座现场不独有在校学子,还有一些青年教师和已毕业的校友,他们是看了微博后闻讯赶来,这批人的怀旧情绪更浓。复旦大学教师陈佳在微博上说,“对于‘70后’,那句‘十六岁的花只开一季’,是当年还是初中生的我们看电视剧《十六岁的花季》每集开头轻吟的旁白。对于海外游子,一曲《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席慕蓉的词配上布仁巴雅尔的蒙古长调,荡气回肠,是唱不尽也挥不去的乡愁。真的想去内蒙古草原看看了,虽然那儿不是原乡,也不是故乡。”

    席慕蓉笑称,自己的诗曾促成了很多青年男女的姻缘。大四快毕业的李立夫就是一例。高三时,李立夫的初恋女友把席慕蓉的诗誊写下来送给他,后来又送了他一本席慕蓉诗歌集。李立夫由此开始接触席慕蓉的诗,并为之着迷。

    讲座中,席慕蓉念起《狂风沙》,想起战乱的童年和父母,讲述对故土的眷恋时,好几次哽咽,68岁的她像小女孩一样,边擦眼泪边自嘲地说:“我说过我要成熟的。”

    “席慕蓉的诗,很简单,很真实,有着属于那个时代的最纯真和最动人,也最能唤起青春的记忆。”中文系学生张翠听讲座时数度流泪,两个半小时用完了一包纸巾,“我觉得她是一个真实生活着的人。”

    “这不是追星,不是猎奇,谈不上惊喜,只是一次重逢和一场印证。”宋泽宇郑重地说。

    为什么还喜欢席慕蓉

    讲座上,李二帅从席慕蓉的眼泪里看到了诗人性情和“少女情怀”。就在复旦讲座举办的前一天,在作家协会的讲座上,68岁的女诗人同样动情落泪。台上,是年近七旬依旧保有“少女情怀”的诗人,台下,诸多“90后”却是来此“与青春作别”。

    与青春作别,这正是李二帅决定来听讲座的心境,也是一些“90后”的情绪——“路过分会场,听了一会儿,我发现自己不能像以前看她上《可凡倾听》(知名电视访谈节目——记者注)那样动容了。我觉得这些都离我的生活越来越远。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不谈文艺,不谈梦想,也不相信爱情。”

    大一新生杨楠在上午10点就到了主会场外,讲座中,她注意到周围有好几个人睡着了,其中就包括她的一个室友。室友坦率地告诉她,不喜欢席慕蓉的风格,只是“随大流”来的。

    而杨楠自己“还是很感动,会跟着落泪,还是很喜欢席慕蓉”。“我和朋友确实是带着‘忆旧’情绪来的。初中时,我们就在笔记本上一句一句抄写席慕蓉的诗句。那时候不懂,可就是觉得很美,觉得那些句子好漂亮。所以,我和我旁边的同学听到席老师现场朗诵起 《一棵开花的树》,都听得掉泪了,因为太美了。”

    对于讲座现场的“一座难求”,复旦学子中也不乏质疑声:“大家都跑来看席慕蓉,听席慕蓉,可真正看过她的书,读过她的诗,真正了解并受她感染的人,又有几个?”

    李二帅就坦言,自己在听讲座前,根本不知道席慕蓉是蒙古族人,他对她的阅读,仅限于初中时读过的一本“大杂烩式”的名家选集。

    不少同学熟悉的席慕蓉,是教材里的席慕蓉。也有同学自称在讲座前一天“百度了一下席慕蓉先生”,“本想留个悬念到现场再看真人,却不小心看到了她的照片。”甚至直到演讲快开始,还有学生紧着在问身边的人:席慕蓉是男的还是女的? 

    针对此番“追星席慕蓉”,网上有人直言,没见身边人平时对诗歌有多大热情,场内真正的文艺青年虽有,但必然不多,“怎么就被‘席慕蓉’刷屏了?”

    但不管怎样,席慕蓉的到来,提醒了我们,曾经真实地存在过那么一个诗歌年代。网友“蚕豆大仙”说:“我们的时代,是一个没有诗歌、没有诗人的时代。因了席慕蓉老师来复旦,我又从网络上搜了些中学时代曾经读过的她的诗歌,静静地重读一遍,不胜感叹。我们的时代讲求效率,讲求物质的精美与舒适,却唯独丢了细腻的真实。我们深陷其中,可曾停下那急匆匆的脚步,仔细品读这个世界,追问生活的意义?”

    为什么还喜欢席慕蓉?“90后”孟可的答案是,“现在的社会太浮躁,很多人渴望纯洁的感情,而在席慕蓉的诗歌中,我们能找到这种感觉。也许,正是因为她的作品与如今的现实落差太大,才让我们更加向往和怀念那个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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