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成年犯的“詹妈妈”

    她只是一位平凡的基层法官。从事少年审判工作9年以来，在她的帮助下，315名失足少年重返课堂，70多名刑满释放的新生少年找到工作，70余个濒临破碎的家庭得到挽救。

    她一直关注着这些“失足少年”、“问题少年”，一次次用自己的行动向社会传达这样的理念：“收起有色的目光吧，一起来关心和支持这些孩子，让他们的前途少一些障碍，多一些温暖。”

    她就是48岁的福建省南平市延平区人民法院少年审判庭庭长詹红荔。

    “抬起头来，擦掉眼泪”

    2011年10月31日上午，福建省南平市延平区人民法院，一起涉及未成年人的案件正在庭审。

    两名未满18岁的少年小勇（化名）、小付（化名）和另一名20岁的青年小罗站在被告人席上。他们因涉嫌抢劫罪和寻衅滋事罪被检方提起公诉。

    这是因未成年人互相“吹牛”引发的刑事案件。

    今年6月12日晚，被告人小勇、小付、小罗等在一餐厅吃夜宵，酒足饭饱之后，开始互相吹嘘谁最会打架。随后，小勇与小罗相约：当晚随意找一陌生人进行殴打。小付等人随即表示同意。

    次日凌晨2时许，3人吃完夜宵后到水南街道一家网吧内寻找殴打对象。在网吧内，小勇无故挑衅并殴打正在上网的小烨。小付、小罗见状也上前对小烨拳打脚踢。

    随后，小勇强行对小烨进行搜身，独自抢走小烨的现金200余元人民币。

    经法医鉴定，被害人小烨的损伤属于轻微伤。

    6月25日晚，3人被当地公安机关抓获归案。7月5日，被告人小勇与被害人小烨达成协议，赔偿各项经济损失共计人民币5230元，并取得被害人谅解。

    10月31日，当此案庭审进入最后的“法庭教育”时，法官詹红荔问小勇：“你心里最在乎谁？”     

    “爸、妈！”

    “你们的爸爸、妈妈背井离乡，从外地到这里来打工，一天挣不了多少钱。由于你们的无知、冲动和吹牛，干了害人、害己、害家庭、害社会的事，多令人痛心啊！”

    “对不起，妈妈！”

    “妈妈，我错了，以后，我要好好孝顺你们！”

    两名少年向父母深深鞠躬。此时，他们的母亲早已泣不成声。

    “抬起头来，擦掉眼泪！我知道，你们不是天生的坏孩子。在哪里跌倒，从哪里爬起来，要知道今后的路怎么走，要好好做人。‘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詹红荔的一席话，感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此时的詹红荔，看起来就像一位母亲，在教导自己的孩子。

    为了更多像小勇、小付一样的少年犯能更好地改过自新，融入社会，詹红荔认为，“只有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社会责任、家庭责任，人生路才会走得更好。”

    “只要兔妈妈在线，我就会感到温暖”    

    2011年10月30日上午，延平区解放路与江滨中路连接处的丁字路口德辉岗亭。曾因抢劫罪被判缓刑的小马（化名）头戴小红帽，手上挥舞着小红旗配合交警进行交通协管。

    17岁的小马身边，站着法官詹红荔。吹哨、挥旗……半小时过去了，小马制止了6起行人过马路违章行为。

    “我们只有自己守法，才有资格管别人。”小马深有体会地向詹红荔汇报交通协管的心得。

    詹红荔点了点头，亲切地回答小马： “人生也是这样，不遵守秩序，就会犯错误！”

    詹红荔属兔。她爱孩子，更爱像小马这样曾经“犯过事“的孩子。她把这群特别的孩子叫做“小兔子”，而她自己，自然就是他们的“兔妈妈”。

    这群孩子，是詹红荔亲自审判的犯罪少年。詹红荔更愿意称呼他们为“新生少年”。从2003年开始，詹红荔还将这些孩子组成“新生少年队”，前后有近200多名新生少年加入。目前，“新生少年队”仍有有30多名孩子。

    “人之初，性本善。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根善良的弦，需要有人来拨动。”詹红荔说。

    然而，浪子回头，面临生存、升学、社会重新认同等诸多难题。詹红荔用真诚、真情洗涤他们的心灵，努力让他们回归社会，真正走向新生。

    詹红荔与孩子们沟通，用得最多的是QQ，她给自己取名“快乐的兔妈妈”，有空就与孩子们聊家常，谈人生。

    孩子们思想上出现波动，詹红荔及时进行开导；工作交友上出现问题时，詹红荔及时出面帮助……

    “与他们交友必先交心，这样才能真正进入这些孩子的内心世界。”詹红荔说。

    网名叫“小黑兔”的少年曾因犯罪被判处缓刑，学籍也被开除了。16岁的“小黑兔”内心悲凉，整天躲在家中，他害怕见到昔日同学异样的目光，害怕街坊邻居的指指点点。

    詹红荔从一开始就关注着他，几乎天天与他谈心。她不仅成为小白兔信任的“詹妈妈”，更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

    “当我们遇到困难和烦恼，只要看到‘快乐的兔妈妈’在线，我就会感到温暖，就有了力量。”“小黑兔”渐渐走出阴影，加入了特殊的大家庭——“新生少年队”。

    “兔妈妈”经常带着的她的这些“小兔子”们去看望孤儿，看望孤寡老人，并组织义演为灾区献爱心……在这些活动中，孩子们感受到了社会的尊重。

    “档案里的污点将不再是噩梦”

    2005年，一次生日派对上，16岁的小亮（化名）酒后与同学发生争执。恍惚间，小亮只记得自己找了把刀子捅向了对方……

    犯了罪，就要受罚。幸亏同学的伤势不重，小亮被判了缓刑。在长达3年的缓刑考验期里，自责与自卑一直折磨着这个高大英俊的男孩。

    小亮被判缓刑后，学校不再接收他继续读书。凭着较好的英语功底，小亮曾到一家国际贸易公司实习，可当公司准备为他办理转正手续时，却发现了他档案中的污点。这家公司最终放弃了小亮。

    污点少年走上社会后找工作处处碰壁，这样的事，在小余身上也同样发生过。

    几年前，未满18周岁的小余因为一点小事与人发生争吵，冲动的他持刀将对方砍伤，后被判处管制一年。

    考验期满后，小余原本想要忘记自己是个“罪人”，痛改前非。他跟父亲学过电焊，技术还不错，想踏踏实实找份电焊的工作，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但有刑事污点的他始终难以融入社会。

    当地一家知名的大型国企招聘电焊工，经过了几番考核后，这家企业对小余的技术十分满意，准备录用。

    小余高兴得晚上睡不着觉。但几天过去了，却迟迟没有接到录用通知。几番打听，小余才知道没有被录用的原因，还是出在犯罪前科档案上。

    听到这个消息后，小余几乎要崩溃了，整日闷闷不乐。在詹红荔的引导之下，小余走上了自主创业的道路，与他人合伙经营挖掘机。虽然收入丰厚，但前几年找工作的经历，还是让他耿耿于怀。与人交谈时，小余总是很小心地掩饰自己曾经身为“少年犯”的经历。

    面对小亮、小余等类似的情况，詹红荔思绪万千：许多曾被判刑的年轻人，无论如何忏悔，无论如何赎罪，档案里的污点，都无法真正抹去。这个污点，阻挡他们正常求学，阻挡他们正常工作。

    詹红荔说，不少未成年人犯下罪行，令人痛惜，但他们刑满释放，带着有“犯罪前科”的标签走上社会后，升学、就业很容易碰壁，这不仅让他们失去了许多和同龄人同等竞争的机会，使得他们要付出比别人多得多的努力，还极有可能让这些孩子“破罐子破摔”，再次走上犯罪道路。

    “解决的途径在哪里？”詹红荔开始了对未成年人“轻罪前科消灭”的思考和尝试。

    经过詹红荔多方奔走和呼吁，由延平区委政法委牵头，联合当地公安、检察院、财政、民政等部门，出台了《未成年人“犯罪前科消灭”制度实施办法》。

    小余得到消息后，第一个提出了申请，他说：“不为别的，只求得一个公平的环境，也希望有更多像我一样的新生少年不要因为一时犯下的过错背负终生的耻辱。”

    经过考察，小余成了延平区第一批轻罪前科消灭制度的受益者。颁证仪式上，小余眼里含着感激的泪花，并表示要像詹法官一样，为更多的人做更多的好事。 

    詹红荔笑了，她对小余说：“傻孩子，你档案里的污点不再是噩梦。只要心中有善念，无论什么身份都可以做个对别人有用的人。”

    本报福建南平11月6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