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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能容纳2500名学生
可第一年只招来了200多人
10月22日，孙伟在他的微博上写道：“5天前，我在贵州盛华职业学院给近200个学生做了个讲座，讲座的效果很好。我给他们留下了我的新浪微博地址，但直到今天没有一个学生成为我的粉丝。最可能的解释是这批来自农村的学生没有融入这个现代社会。Nigel上课的时候做了一个调查，只有5%的学生知道iPhone、iPad。”
讲座结束后，一群学生围着孙伟仍不肯散去。说起这所新学校，他们脸上都洋溢着兴奋，来自德江县的男孩说：“我们很多同学在QQ上听我们说了以后，说对我们现在是嫉妒、羡慕加恨。”
但实际上孙伟和他的学生处处长田行钊对招生工作并不看好。
截至到开学典礼之时，到盛华学院报到的新生为173名。其中86.1%的学生获得全额免学费资助，10.4%的学生获得半额免学费资助。尽管他们先后派出数十人次的老师赴贵州各地招生，计划录取300人，但最终只有一半多一点的学生报到。加上GFC光明天使学院的29名盲人学生，这个投资1.8亿元打造的可以容纳2500人的高标准校园第一年只有200余名学生。
7月底，孙伟去了贵州省铜仁地区思南县招生。学校所有的老师包括工作人员也都奔赴贵州各地招生。孙伟惊讶地发现他可以很轻松地说服G20论坛秘书长龙永图、微软亚洲研究院院长洪小文、中科院院士倪光南等人担任学校的顾问，却很难说服这些家境贫寒读不起书的孩子来免费读书。
“这些年，高职招生都做臭了。”校长助理盛华说，“高职都没有人待见，民办的高职就更不招人待见。如果是民办的高职，还要免学费，就更让人觉得是骗人的。”
穷苦的乡下孩子也执著地想要读本科
招生的时候，孙伟已经不太谈他的教育理想。他开始谈酒店管理专业是和世界上最大的五星级酒店集团万豪（Marriott）合办的，学生只要合格将直接进入万豪就业；他开始说每个新生都将获得惠普捐赠的一台笔记本电脑。这些孙伟认为“比较庸俗的理由”被一遍遍地向乡镇中学的校长、老师和同学们重复着。
可他发现就算是他认为“比较庸俗的理由”，这些学生和家长们也并不明白。这些山里的孩子平时基本不看报，也没机会上网。他们不知道王雪红是谁，不知道巴菲特是谁，也不知道iphone是什么，当然也不知道万豪酒店是什么。
很多学生最远就去过县城。五星级酒店是什么样？他们没见过，父母甚至老师也没见过。孙伟一直自得于自己和万豪谈成了一份非常不错的合作协议，学生最后5个月直接由万豪培训，差旅费都由万豪承担。他一直以为这个专业是他首度招收的3个专业中“最王牌的一个”，没想到学生和家长并不接受。有家长说：“女孩子去酒店名声会不好听。”还有人问：“是不是去端盘子和抹桌子，这个还用学？”
很多孩子都对学医感兴趣，因为觉得更有保障，最不济回到镇里开个小诊所也能“挣口饭吃”。在思南民族中学，一位老校长告诉他，贵州省铜仁地区的职校招收100个临床医学专业学生，由财政出资培养，定向分配到县城以下的乡镇，必须服务10年以上，竟有3000多名学生报名。
“那些我本来以为是优势的都成了劣势。”孙伟无奈苦笑，“比如我告诉他们我们的酒店管理将会实现准英文环境教学，因为我们有10多个外教足以实现这个教学目标。可学生反而害怕了：‘我连普通话都不会说，我英语很差，我肯定不行。’”
孙伟自己身上的光环甚至都成了现实的障碍：美国佛罗里达大学计算机学院终身教授、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软件学院院长——一些学生悄悄地议论：“他啷个厉害，学校啷个好，他跑我们乡下来做哪样嘛？”还有学生表示遗憾：“既然学校啷个好，为哪样不升成本科呢？”即便是这些穷苦的乡下孩子也执著地想要读本科。
在许家坝乡的一个田姓女生家中，孙伟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来做说服工作，因为这个女生的高考分数距离二本只差几分，孙伟承诺可以给她全额学费奖学金。在这个女生的家中，孙伟看到门口长凳上坐着一排3个大小差不多的小女孩。3个小女孩都是田姓女生的侄女，分别为11岁、10岁和9岁，她们的父母带着6岁的弟弟去广东打工，奶奶平时也要去打零工维持生计。即便是这样的家境，她们的姑姑还是表示，自己还是想复读考一本或二本。
因为“两耳不闻窗外事”，问起这些农村学生什么是“蚁族”，没有一个人能给出答案或比较接近的答案。孙伟说：“今天的中国，几乎每个大城市都聚集了数十万蚁族，其中大多数就是那些普通大学的毕业生。当然我不能说来上我这个学就一定会让你成功，但是既没有让自己变得很优秀，也没有能够学到一技之长，造成了大量的蚁族产生。但是整个社会根深蒂固的观念我无法改变。”
有学生吸的烟比老师还好
尽管孙伟对学校筹建的速度并不满意，他曾经还计划去年就招收第一批学生，但他也知道这样的速度在贵州已经是“罕见的”了，与他们同期获得批准的贵州另一所高职目前才刚刚破土动工。
但是还没有来得及细细品尝成功的喜悦，学生教育管理工作的紧迫性就摆在了眼前。相比教育来说，建一所学校的种种艰难都算不得什么了。
盛华担任了一门课程的教学工作，有一天上课的时候他忍不住把一个男生请出了教室。过后，盛华反省自己的心态：“看到那个男生打瞌睡、说话，根本不愿意学习，我就提醒他，如果觉得困可以请假出去溜达几分钟再回来。但是他始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能我总觉得你们中的大部分都是受到爱心捐助才来到这里的，应该更珍惜。但这是一种理想，现实并非完全如此。如何教育‘寒门娇子’将是我们面临的巨大挑战！”
更让盛华吃惊的是酒店管理专业有一个班总共只有16个男生，竟然有12个吸烟，有学生吸的烟比老师的还好！“我也是从农村出来的孩子，知道农村的父母挣钱多难，难道他们不觉得羞愧吗？”盛华说起这事儿就来气，“我必须严禁他们吸烟！”
同样出身农家的学生处处长田行钊在学校刚开学的时候非常兴奋：“感觉太好了，不用往外赶学生了！”他曾经在一所三本院校工作，学生每年的学费1万多元。他经常要做的工作就是劝退那些交不起学费的学生，感觉自己像个“刽子手”。
但兴奋还没有持续多久，他就开始有了新的困惑。酒店管理专业的同学已经不再认为他们毕业后是去“抹桌子”了，但他们中的很多人又开始认为他们毕业以后是要去万豪做“管理”的。很多同学都催着学校发许诺的笔记本电脑，说是学习需要，但是电脑发下去之后他却发现同学们晚上都在教室里上网，但大多在看视频、聊天和玩游戏。他到一个男生宿舍去，看到4个男生的桌上摆着洗发水、牙膏牙刷、小镜子和吃剩下的零食，唯独没有书。
负责图书馆的王老师眼瞅着图书馆已经开放了，但来看书的学生却不多，干着急。“除了有少数学生是来看书，有很多学生都是来抢占有插座的位子上网玩游戏。”
冷静下来的盛华开始进一步反思:“其实这些学生身上存在的一些问题并不比其他地方的学生更严重，都是普遍存在的问题，可能是我们以前的期望值太高，才会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我们需要先把自己的心态放平。”
“如果他们已经足够完美，那还要我们干什么？”孙伟总是这样安慰他的“战友们”，他用实际行动来表示对他们的支持。
10月18日，在他结束了对学生的讲座后，他发起了一场“盛华学院星级厕所创建”志愿者招募活动，而他自荐担当领导小组组长。孙伟的目标是将来盛华学院在只有两个保洁人员的前提下，所有厕所能达到四星级酒店的标准，“校园洁净美如画”。孙伟的鼓动极具煽动性：“我相信，参加这个活动可以将你成功的可能性提高50%！”
厕所的保洁在任何地方都被认为是最难的工作，更重要的是，在一天前的工作会上，学校共需要12名保洁员的方案已经递到了孙伟的案头。在孙伟看来，厕所不是简单的问题，他是要借此贯彻他的教育理念：劳动是学习的重要部分。
孙伟希望借星级厕所运动，开创一种新的模式，将来盛华学院的食堂、卫生、绿化等都要由学生来承担，学校大部分后勤工作与教务行政辅助工作由学生完成。这不仅是学校开源节流的需要，也是学生教育的重要内容。
“来领导这个盛华学院星级厕所志愿者计划，无疑于我把自己又逼到了冰山一角，但我就喜欢干这样的事！”孙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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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朱丽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