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14次大手术之后,严重烧伤的海军上尉阳鹏终于可以伸直手臂、抬起头,下床走路了。医生、护士、病友把祝福的话写在便笺上,贴满他病房的墙壁。
去年夏天,回湖南休假的阳鹏在从长沙黄花机场开出的大巴车上,遭遇一名歹徒纵火,他挺身而出,疏散乘客下车,自己却成了“火人”。
事故造成两人死亡,机场大巴所属单位的领导说:“如果没有阳鹏,伤亡人数肯定会更多。”脱险的同车乘客联名写信给有关部门为阳鹏请功,他们送给阳鹏的锦旗上写着:“浴火救苍生,烈焰铸军魂”。
每个当兵的都会这么做
很多遇险的乘客不愿再回忆2010年7月21日那个刻骨铭心的下午。那天午后,海军东海舰队某驱逐舰支队岸勤部管理员阳鹏坐上黄花机场开往长沙市区的大巴,同车的还有45名乘客。
15时56分许,乘客张建明看到坐在最后一排的一名男子将一个点燃的尼龙包——包内是两瓶汽油——扔在车厢过道中,火苗升腾起来后,坐在车厢后部靠过道位置的阳鹏也发现了。
司机紧急停车,人们求生心切,车内开始乱成一团。
“大家不要慌,不要挤,听我指挥!”身为军人的阳鹏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冲向失火点,用脚奋力踩踏着火的地板。可没想到,尼龙包突然发生爆炸,车内成了一片火海。
阳鹏忙着疏导乘客向外逃生,自己却被烈火重重包围。一些乘客努力砸车窗玻璃逃命。发现后排一名女乘客在破碎的玻璃窗前挣扎,阳鹏忍着灼热的剧痛,回来用力将女乘客推了出去。
“每个当兵的都会这么做的。”阳鹏后来回忆说。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在车厢内摸索着找人。人们远远看着熊熊燃烧的大巴,以为不会再有生还者时,张建明吃惊地看到,阳鹏从前门下来了,头发还烧着,高抬的双手滴着油,喘的气是白烟,“像孙悟空一样”。
13名受伤乘客中,只有救人的阳鹏是重伤。一辆经过的私家车将他送往附近的解放军163医院,阳鹏下车后坚持着踉踉跄跄走向烧伤科。副主任医师唐家训记得阳鹏一见到他就说:“哎呦,我都烧焦了,快找个地方让我躺下来。”
阳鹏被送到急救室,很快就休克了。
烧伤是最残忍的外伤
医生很少见到如此严重烧伤的病人,唐家训在阳鹏入院诊断报告上写着:全身特重烧伤,总面积90%,重度吸入性损伤,脉搏180次/分钟。
抗休克、抗感染……医院所有抢救措施都用上了。24小时内,医护人员为阳鹏输液达1.4万毫升,输血4000毫升。
烧伤病人最危险的是前3天,唐家训在科室里连守了4天。恢复意识的阳鹏咽部水肿越来越严重,医生们紧急切开他的气管,插管维持呼吸。
东海舰队某驱逐舰支队岸勤部管理科科长封恒华第二天下午就赶到了163医院,“烧得黑炭一样”的阳鹏清醒后,让护士摁住气管套管口对领导说:“科长,我没给部队丢脸吧?”封恒华眼泪涌了下来,赶紧把头转到一边。
同车的部分乘客自发来到医院看望救人英雄,而昏迷中的阳鹏并不知道。他的生命体征不稳定,危险期由3天延长到7天,后来又延长到15天。最后,意志坚强的他还是挺过了生死线。
然而,后续的复杂治疗才刚刚开始。为抢救严重烧伤的右手,阳鹏同意“冒险”做皮瓣修复手术。这种手术要将他烧伤的手指埋入腹部皮肤,待腹部皮肤长在手上再分割开。
皮肤生长至少需要21天,这中间不能拉扯手术部位,只能保持固定姿势。21天后,阳鹏的右手保住了。
“烧伤是最残忍的外伤。”唐家训说。阳鹏的双耳被烧得只剩下一半,为避免发炎,要用浓度超过普通盐水10倍的“浓钠”湿敷,这就好像在伤口上撒盐一样。
换纱布更是一种考验。护士每天都要将已经和创面粘在一起的纱布揭下来换药。一些病人听到换药的车子响,浑身都打颤。阳鹏疼得满头大汗,有时把毛巾都咬烂了,都不吭一声。
伤处开始结痂后,奇痒又折磨得阳鹏无法吃饭和睡觉。他的全身好像无数蚂蚁在叮咬。
“没办法,烧伤病人的痛苦是国际性难题。”唐家训无奈地说。
阳鹏已经记不清自己做了多少次手术,烧伤治愈后接下来就是整形。今年7月以来,他又进行了5次手术,解决了颏颈粘连、腋窝肘窝瘢痕挛缩问题。
唐家训说:“阳鹏右手功能可以恢复90%,左手能恢复60%,以后生活不会受影响。”而不断好转的阳鹏最盼望的就是,早日治疗完成,能够重新回到火热的军营里。
阳鹏是名好军人
东海舰队某驱逐舰支队岸勤部的官兵也在盼着阳鹏早日回来。他们为阳鹏折了300只千纸鹤,送到医院,祝他早日恢复健康。
“阳鹏是名好军人。”战友们说。2007年,阳鹏从海军工程大学毕业,在岸勤部任职之前,一直在“遵义”舰上担任副雷声长。
舰艇出海常会遇到恶劣海况,一次训练,遇上10级大风,狂风掀起的巨浪盖过了驾驶室,阳鹏是值更官,他将塑料袋挂在耳朵上一边吐一边坚守战位。有人问他感觉怎么样?他说:“想死不能死,肩上有责任。”
2008年8月,部队举行岗位练兵比武,由于雷声长在外上学,整个部门的比武任务压在阳鹏身上。结果,他带着“遵义”舰雷声部门夺得比武第一名,次年又蝉联冠军。
战友们念叨更多的还是他的平易善良。和阳鹏住一个房间的岸勤部公务员陈日浩忘不了,有一次他打球把脚崴了,阳鹏赶忙去医院帮他拿来云南白药,还一连替他打了7天饭,衣服也帮着洗。
阳鹏平日非常节俭,他的便装很少,直板诺基亚手机用得漆皮斑驳也舍不得换。然而,得知自己的帮扶对子战士小张的母亲生病后,他悄悄往战友家寄了3000元钱,那时他一月的工资才2000多元。
阳鹏烧伤住院后,同车的乘客来了好几拨探望他,大家为他捐了6000元,湖南省人民政府也奖励他两万元见义勇为奖金。家境并不富裕的阳鹏将这2.6万元钱,一起捐给了湖南省见义勇为基金会。他说:“我是一名军人,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
今年7月,东海舰队表彰他为“优秀共产党员”,为他记二等功,并提前晋职。11月,海军党委作出向阳鹏学习的决定。
躺在解放军163医院的病床上,接受治疗之余,阳鹏喜欢上网。“得多接受一些新鲜事物,不然以后就不能适应自己的岗位了。”他说。因为身上瘙痒,他总休息不好。有限的睡眠中,他常梦到海边的军营。
东海舰队某驱逐舰支队岸勤部一楼的宿舍内,阳鹏的床铺干干净净,被子叠得棱角分明,陈日浩把衣柜里阳鹏的军装都干洗过了,每周还会帮阳鹏晾晒被子,他说:“我们都盼着他早日康复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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