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元69岁,山西大同人,在北京生活快10年了,最近很憋屈。“我不想受这个气。”老汉大声诉说自己的苦恼。
几周前,他作了个决定:要和北京的教育系统“说说理”,争取要回小孙子上小学一年级刚交的1.5万元的赞助费。“义务教育怎么能收钱呢?”他愤愤不平。
10年前,他的儿子在煤矿下岗,来京务工,他也随着过来。儿子很辛苦,白天打工,晚上学习,拿下了北大自考本科学历。2003年,邓老汉的小孙子豆豆(化名)出生,他和老伴成了全职保姆。豆豆出生后,为了上学方便,一家人租住在北京一所大学的家属院。“除了没有户口,这孩子和其他孩子没啥区别。”老汉说。豆豆两岁多的时候,交了赞助费,才上了幼儿园。老汉当时心里不痛快,但还是“忍了”。
今年9月,豆豆该上小学了。老汉领着豆豆去附近一所小学报了名,一切都还顺利。
“奇怪”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开学前,孩子们去学校适应环境,都分了班,也领了书,却没人给豆豆安排。家人很纳闷。上学的事就这么抻着,也没人给个说法。
不久,小学的人找到豆豆爸,悄悄地说:“你们得交点赞助费。”
“多少钱?”豆豆爸问。
“一万五。”那人说。豆豆爸没多问,很快交了钱。
邓老汉觉得蹊跷,向儿子要来收据。这一看,火就上来了。发票的抬头写着“北京市公益事业捐赠统一票据”,接收单位处盖着一个圆章,上面是北京市一个区教育委员会的落款,日期是8月12日。
老汉脑子里冒出一串问题:义务教育不是免费的吗?咋还交捐赠费?而且,还明码实价地要钱?
老汉一家人的生活并不是很宽裕。他和老伴有退休工资,为了增加收入,他在一个厂子看大门,每天守着监控器。老伴在不远的车棚看自行车。晚上,老两口住在一个半地下的小房子里。老汉的儿子今年快40岁,在北京某知名大学读在职研究生,边读书边打工。
交完赞助费,老汉心里很憋屈,忍了两个多月,他坐不住了。他买了本“北京黄页”,开始打电话,准备要回赞助费。
11月16日,他先给北京市教育部门打电话,随后,他辗转找到区教委。
对着区教委的工作人员,邓老汉说:“你们的收费是不合理的,国家有规定,义务教育不收费。”
工作人员的回应也一点不含糊:“我们收的是自愿捐赠的费用。收费依据是捐赠法。”
老汉急了:“捐赠?那得自愿,我们想捐多少自己说了算,给你300、500都行,为啥就必须是一万五千元。”他执著地认为:既然是自愿的,捐多少钱得双方商量吧。
结果,对方不再搭理他,显得“很生气”。
最后,对方告诉他,解决办法是有的,但得“走程序”:让学校写个申请,然后上报到区教委,再把钱退给他。
邓老汉和儿子商量。家人怕惹麻烦,都劝他“不要闹了”。但是老汉不同意,他就想“讨个说法”。
等了一周,没有动静,邓老汉再次联系市教育部门。
市里的工作人员问他:你的目的是什么?
邓老汉说:第一把赞助费退回来,第二别让孩子失学。
随后,他又联系了区教委。一位女士接待了他。
女士说:“你们助学是自愿的。”
老汉反驳:“不是自愿的。”
女士说:“怎么证明我们要求你交钱?”
老汉回应:“不交钱你们不安排我们上学。”
女士说:“感谢你为区教育事业作出的贡献。”
邓老汉强调:“我是‘被自愿的’。”
对方再次强调,让学校和豆豆的父亲坐下来一起写一个书面报告,交到区教委后再说。
等了几天,还是没动静。
12月1日,他第三次找到区教委。
这次,工作人员干脆地提出一个要求:要拿出不捐款就不让入学的证明。
“这不是明摆着欺负外地人吗?”邓老汉说,“我怎么拿这个证明?”
记者致电区教委,工作人员说:北京的小学生入学是划片的,得有北京户口或者符合相关政策才能入学。邓老汉的小孙子可能不符合相关政策。
邓老汉不服气:“如果不符合政策,怎么报名的时候那么顺利?为啥报完名,再让交赞助费。我的小孙子就在这个院里长大的,居委会、邻居和我们都很熟。我们什么证明都有。”
不过,他并没有完全失去信心,因为他有过“要钱”的成功案例。2000年,他的儿子下岗,两年没拿到一分钱,老汉买了一堆法律书,准备把单位告上法庭。当时,家人也劝他不要折腾,但老汉不妥协。半年后,劳动仲裁判他赢,工资如数到手。“只要合理合法的事,我相信邪不压正。”老汉说,“必须把钱要回来。”
“我也知道,放人家嘴里的肉,再让人家吐出来,太难了。”老汉叹气说。但他觉得就算钱要不回来,也得说说理,“外地人在北京的人很多,每年的赞助费是个很大的数目。我身边的外地人都交了赞助费。外地人在北京不容易,你看看那些开小卖铺的,卖水果的,挣个钱多难啊。义务教育就是免费读书。如果大家一起来反映情况,取消赞助费,以后读书的外地孩子就不用掏这个钱了。”
本报记者 辛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