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冬天》你在思念谁

    五六级大风猛刮，阳光炽烈刺眼，空气干燥，几个手指头裂出小口子，敲击键盘的一瞬，有阵阵短促的刺痛。这是11月下旬的一天，心情大好，敲微博：阳光明媚，北风呼啸，典型的北京冬天。又想听老狼的《北京的冬天》了。很快有人跟帖：可是没有“飘着白雪”呀。

    不用说，这一定是对《北京的冬天》歌词滚瓜烂熟的主儿。老狼在那歌里唱的，确是“北京的冬天，飘着白雪”。

    飘着白雪的北京，曾是我年少时的向往。当年，放弃保送上大学，执意报考京城高校，诸多动机中有两个，至今一被爸妈提起，都惹得旁人嘎嘎爆笑——想来北京看雪；想天天吃热气腾腾松软可口的大白馒头。

    广东冬天阴冷潮湿，除却粤北地区会下雪，大多数地方的人假如一辈子不挪窝，就想不出雪花长啥样。你如果是见惯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的北方人，你就很难相信，对雪花、对下雪的那分好奇，给一个生在南方长在南方的孩子执意离家北上，带来了多大动力。

    有一个人的微博，这样写第一次见到雪的南方人，“第一次来北京在学校里赶上一场大雪，操场上全是疯狂痴傻的南方同学，尖叫奔跑的是湖南女生，傻笑的是江浙女生，趴地下打滚的是湖北男生，打雪仗打情骂俏的是福建男女生，在背人处偷偷舔雪的是海南男生。东北西北的同学冷笑。成都女生打伞出门被嘲讽至今。”

    看到这个微博我笑翻了。我没来自海南，还不至于偷偷舔雪去。记得第一次在北京看到雪，我发愣，傻笑，内心是满满的满足——我终于在北京了，我终于看到雪了。

    年少无知时的好奇，随着北方生活的日日月月年年，已经得到超额的答案。我开始恐惧在冰雪地走路，雪后的交通让我起急，慢慢的，失去了对雪花的那分期待，如同我早厌倦了南方那没完没了的雨，我愈加珍惜那种有着灿烂阳光的晴朗冬日。

    刮得人东歪西倒、刀子般刺骨的风，南方冬天里难得一见的足量阳光，满地落叶草木萧条；嘴唇发干，擦多少面霜照样紧绷绷的面颊，手指头脚趾头排着队似的裂着小口子，一天10升水喝着人还口渴，湿衣服晾几小时里外干透……这是北京的冬天。

    所以，当“北京的冬天，嘴唇变得干裂的时候，有人开始忧愁”这样的歌词，在几年前的某个时刻与我的耳朵邂逅，我就被它俘虏了。

    网上有关《北京的冬天》的视频很多，但反复搜寻始终找不到这样的版本——视频画面配有北京风情风景。这让我备感沮丧。总觉得，听《北京的冬天》，得在这样一些地方：故宫角楼外的护城河，北海公园结冰的湖面，五四大街，东四，隆福寺……裹着军大衣，举着糖葫芦，路边还有卖爆肚的老大爷，来一碗刚出锅的爆肚，趁着热气哧溜哧溜地吃。说不出为什么得这样，但这真是一想到冬天的北京，我脑子里总有的一个画面。

    十九年前一个刮着五六级风的大冷天下午，我和男朋友确确实实在北京复兴商业城门口乌泱乌泱的人群里，排队买一位摆摊老大爷的爆肚。那时候还允许在商场门口摆摊，爆肚5元一碗，一碗吃下，全身都暖了。这么多年过去，每次有人聊爆肚，我总想起当年冬天里的那一碗，百叶咬起来咯吱咯吱的脆嫩声，总觉得还在舌尖呢。

    如今，北京的商场门口早就不见“卖爆肚的老大爷”了，我也有意远离着各种人群拥挤的地方。偶尔裹挟在行色匆匆的人潮里，为打醒精神，会在心里不出声哼歌儿，冬天，我会哼《北京的冬天》，“拥挤着的人们，里面有让我伤心的姑娘，匆匆走过的时候，不能发现你的面容，就在路上，幻想我们的重逢”。当然对我来说，拥挤着的人们里，重要的不是姑娘而是有没有那小伙儿。只是，在潮汐般的人流车流中深一脚浅一脚赶路，到现在我也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呢，倘若跟那小伙儿重逢，我又该作何打算。

    很多个春节都是在北京过的。春节的北京，热闹的地方超级热闹，比如那些个庙会。让人满意的是，有太多的人比赛着走出了这座城市，反倒给我这样的人留下了一个比平日安静且清闲得多的北京。“飘雪的黑夜，是寂寞的人的天堂。独自在街上，躲避着节日里欢乐的地方”，每次听到这一句，我就想，词曲作者郁冬一定是在节日深夜宽阔无人的北京大街上，脚下四处寻着小石子，踢着玩，溜达着，想出了《北京的冬天》。

    每次下雪，人们总说，雪花飘落的时候，世界安静下来了。对越来越忙的现代人来说，也只有世界安静下来，才想得起来世间还有思念这回事。当你听完老狼在歌中的这句发问，“远方的城市里，是否有个人和我一样，站在窗前，幻想对方的世界”，在下一次白雪飘落北京城的时候，你不妨也试试站在窗前，问问自己：在北京，在你所在的城市里，在这世界的某一个远方，有没有这样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