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杨振宁、吴良镛、冯其庸、欧阳中石4位已过耄耋之年的学界泰斗,戴着棉帽裹着大衣,在人搀扶下走进清华大学大礼堂,围坐一起纵论人生经历。
4位大师年龄之和达到350岁,最长者是同为1922年出生的物理学家、诺贝尔奖获得者杨振宁与城市规划及建筑学家吴良镛,其次是1924年出生的红学家冯其庸和1926年出生的书法家欧阳中石。
中国学生很少关注与自己研究领域无关的知识
作为最长者,杨振宁首先回忆起2004年他在清华大学教授大一物理的日子。
在那段时间,杨振宁接触了不少国内大学生。对比他在美国的学生,他发现,中国的大学生学得比较深入,也更为成熟。相比之下,美国至少有1/3的大一学生还处在一个不开窍的状态。他把这些归结于中国教育成功的一方面。
另一方面,这种“成熟”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中国学生吸收新的方法和知识。
杨振宁说起自己在美国的一段经历。美国一所研究性大学每周都要举办一场讲座,邀请学者就某一领域最新的题目进行讲解,这样的讲座并未赢得中国留学生的青睐,“原因是听不懂,不涉及自己的研究领域,和自己没关系。”这让杨振宁有些失望,因为有一些学科其他方向的前沿讲座他也听不懂,但一次没听懂没关系,杨振宁有个事后琢磨的习惯,过一段时间,再听其他人讲同一个题目,他便发现自己多懂了一些。
他给这种方法起名叫渗透性学习法。在杨振宁看来,这正是中国大学生急需借鉴的一种方法。
不过,这种渗透性学习法似乎与中国传统的教育思路相悖。杨振宁说,中国教育讲究的是专心把个人的研究方向搞清楚,不相关的东西就不管。“教育太过于偏重训导,导致学生太注重专一,不管闲事”,因此很难吸收新的知识和方法。
“这容易让人走到太窄的方向。”杨振宁告诫现场学生,“窄”的眼界可以通过后天的努力来弥补,最为重要的一个方法就是不时到图书馆浏览,多读书,读好书。
人文也要求真,不真何以善
冯其庸痛斥当下不正的学风,“一些学术文章看着实在让人不放心,写得无理无据。今天的主题虽然是科学求真、人文求善、艺术求美,但是,人文也要求真,不真何以善?”
他现身说法,向现场学子讲起自己考证玄奘法师从印度回中国路线的故事。
冯其庸十去西域,三上帕米尔高原,只为反复考证这一路线,直到他83岁时,还坚持上海拔4900多米的高原。除了做学问,冯其庸还被人称为“探险家”,便缘于此。
第八次去西域,当地领导以为冯其庸是来旅游的,便和他商量怎么活动。听到冯其庸说明来意,连忙婉拒称,“您年龄太大,路很难走的。”冯其庸说,“他们战士能走我为什么不能走?”对方看冯其庸不服继而说道,“路途非常颠簸。”如此一说,冯其庸更加来劲儿,“再怎么颠簸我也要去!”
2007年,83岁高龄的冯其庸来到荒无人烟的一个地方,当地人说“这里没有路”,冯其庸说,“没有路也要走出路来。”在他的坚持下,当地人找到了一个牧羊人,顺着这位牧羊人指的小路,冯其庸找到了他在史料上看到的公主堡。但在距离公主堡不到1里的地方,囿于地形,机动车无法行驶。
带队的当地人说,年轻人可以踩着石头过去。眼看着到跟前的发现又要化成泡影,冯其庸拉着牧羊人翻上马,“请扶我过去”。
强弩之末的专业会越走越窄
当下的大学生在选择专业方面有了更多的自主权。学生也相应有了新的困扰:可选的多了,研究哪个才好?
杨振宁十分看重这一问题。他说,研究生在刚入学的时候看不出太大的区别,经过几年以后再看,如若成绩上十分悬殊,“那一定是因为有的学生选择了一个正确的专业,有的则没有,而不是勤奋或聪明与否。”
“正确的专业就是在读研究生阶段,以及此后的10年、15年社会上都将同步发展的某一领域。”杨振宁说,如果走到一个强弩之末的领域,就会越走越窄,进入一个没有意义的研究怪圈。
当然,最为重要的是如何来判断哪个专业是有前途的。杨振宁建议:大学生在确立自己的研究方向之前,不妨先找一位对相关领域有足够经验的前辈聊聊,听取他们的一些劝告,再自行判断。
在现场,杨振宁还教了学生一招。他告诉同学,如果在年轻的时候,发现自己对某些事情特别有兴趣,一定要去培养这个兴趣,以及相应能力的再发展。“因为,这很可能成为你将来一个非常重要的发展方向。”
杨振宁向同学们讲了一位物理学者出书的故事。一次,这位学者告诉杨振宁,在他20岁出头读物理专业的时候,就想要写爱因斯坦的传记,并时刻注意有关爱因斯坦的素材。到了上世纪70年代,这位学者放下物理研究,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些材料的整理中,完成了他一生中极为重要的代表作《爱因斯坦传》,而他就是物理学家和物理史学家亚伯拉罕·派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