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朋友的车里

    有一位朋友变化很大，以前的他憨厚老实，精神焕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变得沉默寡言起来，状态也有些萎靡不振。打电话约他出来聚聚，他很乐意和大家在一起，只是常常心不在焉，很少主动说话，问他事情也是答非所问。仔细观察一下，他的面容里似乎藏着痛苦，没人去问那些痛苦的来源，男人之间的友谊就是这样，嘻嘻哈哈是可以的，但最好不要触动对方的内心。

    有一天我的车限号停驶，又有急事需要用车，于是借了这位朋友的车。车打火启动之后，音箱里飘出陈升的歌，是那首《流星小夜曲》，“脱了鞋在温暖的晚风里奔跑，像孩子的模样，还说你的生活彷佛是一场空，从不曾看过流星。昨天你在人潮拥挤的街上，忘了来去何方，明天等待下个疯狂的日子，希望寂寥都走开”。好像瞬间明白了这个男人的心情。人到中年的时候，一切变得皆不可说，说什么？对谁说呢？一切只能压在心底，只有那些常听的歌，才能暴露自己的一点点心迹。

    据说喜欢陈升作品的男人，是不屑于听《把悲伤留给自己》的，他们喜欢在陈升专辑中寻找那些冷僻的曲子，在有些拗口的歌词中，找到可以与自己的内心产生共鸣的情感，比如《镜子》、《老嬉皮》。我曾读过陈升的文字作品，那些收录在书里的散文或随笔，既直白又晦涩，根本读不懂他究竟要表达什么，仿佛他在用文字编织一张四处漏风的大网，别想准确地抓住他的思想。他的歌倒是指向性很强，在歌词中，他袒露灵魂的尺度，有时会超越听者的想象。

    刘若英结婚的时候，微博上狂热地传播着她与陈升共同参加的一档娱乐访谈的视频。节目中的陈升，依然在袒露与隐藏之间来来回回，偶尔说一句来自内心深处的话，因为过于真实而显得很是孩子气，为了掩饰自己，又常说出给人狂傲之感的词语。而刘若英总比一般人，更能了解这个老男人的心思吧，所以无论陈升说什么，都挡不住她泪光闪闪。有些男人，是需要花费很多时间才能艰难走进他的内心，但只要走进去了，他的内心会形成一个柔软的城堡，留下由记忆组成的她，放开现实生活里真实的她。

    如果不是“深入”到朋友的车里，是不会知道他听陈升的歌，也很少知道，我身边的朋友有多少人在听陈升的歌，也许，即便在听的话，也是偷偷地听吧，如同偷偷地藏起伤痕，专心地饰演那头沉默的老虎或狮子。女人的寂寞冰凉如水，那么男人的呢？听陈升的歌，觉得他苍凉的情绪里，其实还是保留着一些热度的，那些热度如同落在绒草里的火星所散发出来的，是细小的琐碎的温暖，但却永远不用担心它会引发一场灾难式的燃烧——这就是男人的寂寞，空荡，但却很少有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