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半天,滕健还是不好意思开口。
不好意思开口的事情很多,比如借钱,再比如分手,滕健提的就是分手。严格意义上来讲,也不算分手,他和祁连目前为止也就约会过四次,还没有机会牵手。当时介绍人说,祁连的家庭条件不错,自己有房有车,父母还都在高校工作。要说他没动心,那也太不真诚了。见,为什么不见呢?爱情之花在丰厚的物质养分上只会更加艳丽地怒放。
于是,第一次见面,滕健就见到了开着马6的祁连。他对这辆车赞不绝口,但对于女车手,几乎没有任何感觉。虽然不好意思承认,但扪心自问,他真不喜欢对方的长相,进而不喜欢她的其他方面。
祁连对他好像还颇为满意。下一次约会,就是她提出的,他不好意思拒绝。第三次约会,还是她主动要求,他努力催眠自己,看在马6的份儿上接受她,后来发现这很困难。第四次约会,她太过激动,倒车时把马6撞到树上,于是他明白,祁连真的动心了。
滕健终归是有底线的人,不肯迁就自己,在财色不可兼得之时,他选择了放弃,但也踌躇起来,怎样才能把“我们不合适,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用婉转的方式表达出来,尽量把给对方的伤害降到最低。
实在想不出,先打电话再说。电话通了,“喂,是滕健呀。”听得出电话那边的祁连多么兴奋——他很少主动给她打电话。“唔,”他还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可还是得讲,就像小时候排队打疫苗,即便不断地从队伍中间溜到队尾,最后还是要面对那亮闪闪的针头。情感同天气一样,瞬息万变,等他这边吞吞吐吐讲完,她立马从小甜甜变成了女上司,在电话里发号施令“你过来,我们在某某餐厅见面……”本来不打算再见了,可毕竟伤了一个姑娘的心,抱着赎罪的心情,滕健赶赴第五次约会。
祁连说的地方,是个很贵的馆子,滕健做好了付钱的准备,祁连也真不客气,拼命点菜。点完菜,她抬起头,极其严肃地审视对方:“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看上你。”这是气话,他能理解。“你看你,长得那么矮。”她开始从外貌上挑滕健的毛病,他倒抽一口凉气:“当初刚认识的时候,你可从来没说过。”不过祁连说得对,他确实不高,长相倒也差强人意,但经她一番渲染,滕健已是歪瓜裂枣。接着她又开始说自己是211高校的博士,而他,区区一个硕士,还不是重点大学。下一个话题就到了家世背景。她出生在一个多么高贵富足的家庭,有多少人巴望着联姻。而她放着那么多种子选手不顾,偏偏选择了滕健,多少有点扶贫的意思。
滕健不再抗拒她的描述,祁连说得对,自己是真配不上她,之前的自我感觉也是过于良好。而且,他隐隐觉得,人家仿佛在为他开脱。祁连发完自己的酸葡萄之怒,仿佛站回到制高点,于是又抢着付了饭钱,因为“这么贵的东西,知道你也掏不起”。
滕健走出餐馆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负疚感荡然无存,身上好像卸下了千斤重担,他很庆幸,自己亏得没有答应人家,要不,以后的生活简直无法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