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9日
如同一声闷雷,手榴弹在靶场炸响了。40米开外白沙袋垒起的防护墙后,军医王银辉目不转睛地盯着投弹点,这一刻,他与投实弹的新战士情绪共振。
“在实弹课目中,不出问题则已,一出问题就关乎官兵生命安全。”平时笑呵呵的王军医此刻一脸严肃地说。脚下整齐地放着担架、急救背包,他端坐在马扎上,好像一颗推上了膛的子弹。
和其他挎着钢枪的战友不一样,同样一身荒漠迷彩服的王银辉,手里握的是听诊器。“保官兵健康就是保战斗力。”少校王银辉说,35岁的他在旅卫生队已经10年了。
王银辉听说在地方某些医院,不同程度的存在着扭曲的医患关系,而军营则让医患关系回归到最单纯的治病救人。这个不时会吹几曲口琴的军医认为,人文精神其实是医学的本质,再高档的设备也代替不了医生对病人的人文关怀。
一些地方医院由于门诊量大,医生看一个病人的时间很短,而在卫生队,王银辉常常会和病号一聊就是半小时,融洽的互动中,感情拉近了,病情摸清了,还宣教了健康常识。
2月17日,正在靶场保障实弹射击的王银辉被召回卫生所,战士小闫在眼巴巴地等着他。小闫患有骨膜炎,刚做过X光检查,未见异常,但他心里一直有疙瘩。当天小闫走路时崴了一下脚,心里咯噔又乱了,担心是否骨折了。王银辉检查后确诊他并没有骨折,含笑安慰他说:“问题不大,最重要是休息好,有情况,你随时来找我。”他给小闫开了一张病假条,建议连队让他休息一周,小闫便安心回队了。
在训练场和宿舍,新兵常常能看到王银辉和挎着药箱的卫生员巡诊的身影。新兵容易发生肌肉拉伤、胫骨骨膜炎,这些伤病直接影响训练,一些新战士怕挨批评,不愿去卫生队。王银辉就上门服务。除了连队干部,他是新兵们最熟悉的军官。
王银辉的宿舍有十来平方米,放着四张单人床,虽然他的家就安在部队驻地,可他至少两周才能回一次家。他和卫生员合用的抽屉里,放满了书,比如《平衡针术临床精要》、《全科医生处方必读》等。基层部队由于条件限制,缺乏做科研和动手术刀的条件,但王银辉不安于现状,积极琢磨各种治疗手段,平衡针灸就是他最拿手的。
几年前,王银辉发现“平衡针灸”对部队训练伤疗效显著。碰到胃肠痉挛、神经血管性头疼这样的急性疼痛,卫生队不可能像大医院那样具备拍腹平片、查血等手段,而针灸往往可以迅速缓解病号的症状,反而比常规疗法见效更快。
于是,王银辉一方面自学,一方面向卫生员学习。上士王国富有家传的针灸技能,上士任鹤飞艾灸、推拿手法独到,王银辉常常向他们请教,一有新资料就拉上王国富一起钻研平衡针灸。
王银辉善于学以致用,但一听说要扎针,战士们的反应大多是怕疼,这时,又该他的微笑服务上场了。
“大夫,是不是挺疼?”战士一脸惧相。
“针灸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受不了的疼,而是有点酸酸的,比打针轻多了。”王银辉捏着指头比划着疼痛之小,战士被逗乐了。
在基层部队任军医,不像在医院那样专业细分,王银辉实际上当的是全科医生。有一回,一个腰部疼痛难忍的战士来就诊,王银辉怀疑其为肾结石,当即陪送他到上级医院进一步治疗。到了医院一检查,果然是肾结石,他的准确判断避免了这名战士病情恶化到疼痛性休克的地步。
更惊险的一次是在2010年部队的冬季适应性拉练中。有一晚熄灯后,巡诊完一圈的王银辉已经就寝。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了他,原来战士小邢突然昏迷了。
深一脚浅一脚踩着雪的王银辉赶到了小邢床头,掐人中、掐合谷,没有反应;查体征,呼吸微若游丝;量血压,血压低得几乎测不到。
打针、吸氧、后送医院!黑暗中,王银辉马上做出一系列决定。他和卫生员一起动手为小邢脱裤翻身,给他注射了急救针,抬上担架,救护车呼啸着往山外驶去。当晚,留置住院的小邢终于转危为安,跟车的王银辉回到营地时,已是凌晨3点多,3小时后,他又要随大部队开拔了。
这么多年野外行军,尽管有救护车跟随,但王银辉总坚持挎着急救包跟大部队一起行军。他说,只有肩并肩,才能更好地为战士们看病。有战士脚上起了水泡,王银辉就蹲下来,轻轻除去战士的袜子,抬着战士汗津津的脚,用消毒过的剪刀轻挑,无菌纱布一敷,战士的疼痛就消了。这时候,眉头舒展的战士俯视着王银辉,他的笑脸往往成为战士们最难忘的军旅表情之一。
2月20日
新兵刘文站在半地下的待投点边,脚边就是成箱的手榴弹。他即将迎来自己军旅生涯的第一次大考。
6营营长王峰将拉火环套在刘文的小指上,刘文一挥臂,手榴弹划着弧线落向远处的深坑,3秒钟后,轰然炸响。
在某防空旅的靶场上,正在进行的是为期五天的“两实课目”考核,“两实”指的是手榴弹实弹投掷和81式自动步枪实弹射击,这是全旅官兵一年一次的入伍课目考核。张洪波旅长和杨珍贵政委一直在现场指挥,可见此次考核的重要性。
“前方百米循环靶,卧姿装子弹。射击!”随着指挥员一声令下,十支枪接二连三响起,远处靶标后的陡坡上激起一团团尘土。
空旷的靶场上,引人注目的是带着不同袖标的保障人员。戴着白色袖标的是医生和卫生员,谁都知道,他们不动是最好的消息。
戴黄色袖标的是安全员,他们紧挨着打靶的战士,一天下来,枪声震得他们耳膜嗡嗡作响。而指挥员、修械员、送弹员和报靶员都戴红色袖标。
一轮枪声过后,各靶台射击完毕,指挥员一声令下,他身边3米高的旗杆上,红旗迅速降下,白旗升起,这表示着进入验靶时段。百米外,子弹的冲击力余波让靶子还微微带着颤动,10名报靶员已鱼贯地从地道跑上地面,逐一校正环数,再一撇手,新靶纸已贴上了弹孔累累的靶子上。当报靶员隐蔽至地道内时,红旗再度升起,又一轮射击开始了。
6分钟,20发子弹,这就是新兵们的第一次“作战”。
“火药味混杂着泥土的气息,这就是战场的味道吧。”打完靶后,新战士贾明轩诗意地说。
新兵魏剑10发子弹都上了靶,打出了全班最好成绩,他感叹:“当枪声接连在耳边炸响,才知道比的不是眼神,而是心理素质。”
等到下一次再扣扳机时,他们已是服役1年的老兵了。如同老树的年轮,实弹打靶成了战士们兵龄的另一重见证。
本报记者 郑宇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