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洪,23岁,云南人,牛云,22岁,安徽人。两人已相恋4年,王洪希望今年3月能说服女方家长,与牛云成婚。王洪在老家已有房,但想靠自己的努力在上海站稳脚跟。
这不是一场行为艺术。这些年轻人也不是在厂房车间里秀婚纱的模特。他们是从四川、河南、山东、安徽、湖南、云南等地农村来上海的新一代打工者。照片中的背景是上海某科技公司的车间,是他们打工的地方。货架上的原材料和零部件,最终将被加工成“电抗器”,被大批地安装到小家电或者大飞机上。
照片里的这些女孩子很多都是20岁出头。如果在大城市里,她们这个年纪的还被称为“90后”,还得被呵护着,甚至晚上出门与谁约会,家长还不放心。而这些女工,则已经跟着年轻的爱人远离家乡打工去了,甚至已经结婚生子。
有女工说,很想拍套婚纱照,但太贵,有些舍不得,一直拖着没拍。摄影记者贾代腾飞就有了免费给他们拍一组婚纱照的想法,就在他们工作的车间。贾代说:“如果他们在这里工作,流水线上便承载着明天的希望;如果他们离去,这里就充满着回忆。”
流水线上的爱情——他们什么都没有,在这个城市,没有房,没有车,但是他们有爱情,有孩子,有家。尽管他们忙的时候,甚至一周都见不到一面,但是他们知道彼此是可以依靠的,他们是最亲的亲人;而就在这个城市,许多什么都有的人,有房有车有体面的工作,却唯独没有爱情。
似乎,对于大城市里的人来说,要寻找一分爱情,并非易事——要会计算爱情成本,要上《非诚勿扰》,要踏破铁鞋上下求索还不见得能求到。但对于“农二代”来说,爱情那么容易就降临了,他们打小就认识,初中同学,老乡,打工在一起。早九晚五的上班族即便在一个大楼里天天乘坐同一部电梯10年,互相可能也叫不出名字,更不要谈产生爱情了。城市里的爱情似乎更多地和条件、物质、门第等等联系在一起。
上海,是剩女寂寞指数最高的城市,而流水线上的女工,似乎永远不会遭到类似的困扰,困扰她们的是其他问题。
李欠欠和丈夫夏光都是1990年出生的,都来自安徽。他们20岁结婚,生过一个儿子,但不幸因肺炎夭折。他们计划今年再生一个孩子。李欠欠本来应该叫李贝贝,“都是那时候我们村长粗枝大叶的,给我写错了。贝贝,宝贝的贝,不是欠钱的欠。”
蒋起凤和老公蒋立志都是湖南永州人,同岁,1987年出生,孩子已经两岁。他们表示更喜欢上海,回老家已经有些不适应和不习惯了,所以他们打算把孩子接到身边来照顾。但把孩子接来,就要面对上学等一连串的问题。
唐圆圆和丈夫徐成是同乡,安徽阜阳人,都是1988年出生。她不到21岁就做了母亲,如今已经有了一儿一女,女儿3岁半。现在,孩子都在老家,他们需要为将来回去做打算。
在流水线爱情中,没有年岁差距非常大的老少恋,一般都是同岁同龄,相差最大也不过三五岁。而且同乡也很多。
“在新生代进城务工者看来,择偶中品格因素最为重要,共同语言及身体健康也被视为比住房、金钱及长相更为重要。” 这是2011年底由中国家庭文化研究会发布的《新生代进城务工者婚恋生活状况调查》所显示的。
据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推算,我国现阶段的新生代农民工总数约有8487万人,出生于上世纪80年代、90年代的“农二代”已经成为农民工的主力,他们在我国工业化、现代化、城市化和国际化的进程中,功不可没。但是,在谈论“80后”、“90后”的时候,人们往往谈到的只是城市里、校园中的那些青年男女,“农二代”是不被包含在其中的。
有一位女工总是在旁边羡慕地看着别人拍摄,她似乎非常想要一张婚纱照。后来知道,她离异了。她只有25岁,却是一个3岁孩子的母亲。一份错误的体检报告让丈夫怀疑她生了肿瘤,于是离婚。
得知第二天她可以拍一套婚纱照时,她高兴极了。
“你要跟谁拍呢?”同事逗她。
“我自己拍不可以么?”
这是一张一个人的婚纱照。
“做一个自信、快乐、有主见的人,找一个爱我的和我爱的人一起幸福地走下去。”
摄影 贾代腾飞 写文 本报记者 陈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