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堡前世今生

    第一次来到榆林建安堡，是2006年的春天。那天，黄沙漫天飞扬，沙砾直往人的口鼻里钻，即使坐在车里也得戴上口罩，捂住耳朵。建安堡是明延绥镇长城沿线36座营堡之一，位于陕西省榆林市榆阳区大河塔乡境内，西距榆林城不过60公里，然而往返极不便利，每天只有早上一趟直达榆林的班车。

    据《榆林府志》载：建安堡为明成化10年（1475年）巡抚余子俊置，建于榆林县城东北110里今大河塔乡驻地西南5里。万历35年（1608年）包砖。建安堡城周2里172步，有楼铺15座。

    这里曾经屯有重兵，四周的城墙和城门也威武坚固。后来汉蒙双方议和开启互市，驻军逐渐裁撤。经年累月，鼎盛时期曾有一千多人口的建安堡，现在只有几十户人家了，平时仍在堡里居住的人就更少了。

    1993年，王家卫曾率领众多香港明星在建安堡取景拍摄电影。这里的黄沙烈日、残垣断壁、刀光剑影，加上林青霞、张曼玉的风情万种，造就了一部独特而经典的武侠电影《东邪西毒》。

    城墙上建着庙。与乱土堆一般的土墙相比，那城墙上高高屹立的小庙仍青砖青瓦，房顶上雕刻的图案也栩栩如生。庙下边的城墙内，老刘一家三口正在黄土上翻地种土豆。一头粗笨的耕牛迈着沉重的步履缓缓前行，老两口扶着犁紧紧在牛屁股后边追赶着。在一旁的推车边，立着高挑俊俏的二女儿，女孩正准备高考，更像一个并不属于这里的旁观者。趁着赶牛调头的空子，老刘喊着告诉我，他们不是这建安堡的住户，堡子里的人口已经大都搬迁到别处，他们只是在这里租人家的地耕种。

    堡里静极了，几乎没有人出入。零零落落的老房子呈现出一派荒败景象，昔日街巷的大片空地都种起了庄稼。唯有中心的高楼还耸立着。

    这座3层的高楼名为玉帝楼，原先是堡内的钟楼，二层以上为重建。西北的边堡中心都有建高楼的习惯，这类楼一般既是钟楼，又是道教活动场所，常常被称作“玉帝楼”、“玉皇阁”之类。它们建在城堡的地理中心，同时也是小城的信仰中心和文化中心。通常情况下是先建有城堡，后在中心建楼，而建安堡玉帝楼的情况却比较罕见：先有楼，后有堡。该楼初建于洪武3年（1370年），比建安堡修建的时间还要早100多年，后来的建安城堡可能是围绕此楼建造而成。该楼历史久远，但名气却不大，甚至不及20公里外高家堡后建的中兴楼。上钟楼的木梯很陡，空间也很窄。楼上仍供奉着玉帝，“威震北方”的匾额高高悬挂着。

    第二次到建安堡是在5年后，还是春天。这天是个大晴天，堡子里看起来更加破败荒芜。昔日繁盛的院落如今成了土鸡的乐园。然而，玉帝楼西边却热闹而嘈杂。正午的烈日下，十几位村民正各司其职，重新搭建老牌楼。破旧的牌楼坍塌了，庙上出钱，村民们出工，他们按原样儿仿建。他们把散落的古残砖，略作打磨处理后，用来垒牌楼。

    堡墙东南角下边一座不小的庙已经盖好了。三尊新请来的大佛像在庙外静静地打坐。以前，一个堡内往往有二三十座大小庙宇，后来都衰败了。如今，不少地方的百姓，都在旧址上自发恢复这些庙宇。

    老刘两口还住在这里。他们的二女儿后来考到宝鸡的师范学院去学美术，大学毕业后留在榆林城里教书，平常是不回到这里的。

    在西北地区，那些名字中带有“堡”、“营”字样的村庄，自然条件日益恶劣，祖辈居住在此的村民都已经或正在陆续离开。

    20公里外的神木高家堡，从明朝以来一直为蒙汉商业、文化、经济交流的中心和重要集散地，那时店铺林立，城区居民有5000多人。每到集日，街上挤满了人，行人都无法大步前行。但近些年来人们纷纷搬出城堡，平日几乎一家开门的店铺都没有。堡内的一所小学也被迫迁离。

    更多的边防古堡比这里还要破败、荒芜，怀远堡、波罗堡、建安堡……那些威武的古堡，都已随着岁月的流逝而默默地沉寂。百年前英雄壮士曾经的梦想和悲壮，都已化为尘埃，落入黄土。能留在我们记忆里的，或许只有那些残破的古楼和城墙。

    编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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