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团干走出象牙塔之后

    双挂职双锻炼：当高校团干遇到传说中的上访

    天津理工大学团委副书记刘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会遇到上访这样的事情。她当了多年高校团干部，打交道的几乎都是师生。

    刘迎到天津市南开区水上公园街道办事处挂职副主任没多久，就有不速之客敲开了她的门。一名居民向“刘主任”反映居民区内有人乱装地锁、乱倒垃圾。那是一起严重的物业与业主之间的纠纷。

    刘迎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传说中的“上访”。她一边听，一边记，一边安抚对方，随后向街道办事处主任汇报了此事。问题最终得到解决。

    还有一回，一名焦急的中年男人在街道办事处吵闹，要为病故的父亲开具死亡证明，不知找谁盖章。刘迎耐心地接待了他。诸如此类的事情令她意识到，挂职意味着自己真的走出了象牙塔，走到了一个全新的领域。

    她打比方说，街道办事处就像是大学里的二级学院，“五脏俱全”。而她在这个最基层的政府机构，几乎要参与所有事务。从过去面向单一群体，到直接接触基层百姓，她觉得“眼界不一样了”。

    如今，结束一年挂职工作的刘迎感谢这段经历。她对中国青年报记者感慨，如果没有挂职经历，自己的空间就像是在一个固定的圈子里。

    刘迎是天津市委组织部和团天津市委“试水”高校团干部挂职工作的首批成员。2010年年底，10名高校团干部被安排下基层“双挂职双锻炼”：既挂党政一线部门实职，也兼团委职务。

    随后，10名长期在学校工作、几乎是“从家门到校门”的“两门干部”被派了下去。

    刘迎起初没想过自己会分到陌生的街道办事处，她期待最好能到“跟教育口沾边”的部门。如今，她觉得“没去教育口是对的”。

    挂职改变了刘迎的很多认知。比如，她起初以为街道办事处里都是“大爷大娘”，去了才知道，那里多数都是跟自己一样的年轻人。

    她开始写挂职工作笔记，写在基层工作的感受，写自己“道听途说”的种种观念如何被改变，也记录街道办事处工作人员紧张的工作状态。

    回到学校后，刘迎与学生干部交流时，总爱拿基层那些“素质高、能力强”的年轻人举例。她还有意识地促进高校与社区的对接。比如，人大代表换届期间，她从学校抽调了200多名学生去走访所在街道的选民，协助选票统计工作。此举的初衷是，“刘书记”想让那些年轻的90后学生也看看“刘主任”的领域，让他们在社会上“走一走”。

    小试牛刀：处理纠纷、卖商铺

    来到基层以后，河北工业大学团委副书记赵庚感慨，基层党委和政府的工作内容纷繁复杂，“所有和国计民生相关的事项无不涉及”。

    作为天津市北辰区双口镇挂职党委副书记，他甚至参加过3个村庄的宅基地及地上建筑物的测量工作。双口镇将建成全市“示范小城镇”，测量工作关系到拆迁、还迁村民的切身利益。农村住房房屋结构千差万别，隶属关系极为复杂，这是赵庚在高校工作时“未曾遇到的新挑战”。

    “不下去就感受不到这样大的反差。”赵庚对记者说。

    而双口镇党委书记刘金亮对赵庚说过的一句话，令他印象深刻：“什么时候你能和村里的农民聊上天，才能说明你是个合格的镇干部。”

    上岗第一天，赵庚就遇到一起上游村办企业污染水源，影响下游村民灌溉的纠纷。这起纠纷涉及多部有关环境污染的法律以及农业方面的政策，更牵扯到很多历史问题。这使他认识到：“想要做好基层工作，仅靠热情和积极性还是不够的，还要掌握大量的具体情况和相关的法律、法规、政策。”

    在双口镇，赵庚领到的第一份文件材料是镇领导班子24个小时带班安排表，连春节假期也不例外——不拿挂职团干部当外人，是中共天津市委领导明确提出的要求，分管领导多次听取工作汇报，指示一定要拿出实职岗位，全力支持团干部挂职工作。

    在天津市津南区双港镇，天津大学化工学院团委书记薛毅干了一回房地产营销。根据镇里的安排，这名挂职镇长助理具体分工负责双港镇商业地产的营销。他的工作对象从学生和青年教师，变成购买商铺的老板。

    这位对房地产营销工作一无所知的门外汉，认真搜集资料，向有经验的营销团队学习。他的工作包括撰写营销方案，发布售楼信息，审核营销中心的装修设计方案，甚至参与设计商业牌匾等。

    令薛毅感到满意的是，挂职工作“取得了一定成绩”：双港“七大街”商铺2011年3月开盘以来，共计出售商铺19套，总房款达5200余万元，“初步形成了商业氛围”。

    他自己总结，在学校，自己与青年一般通过谈话的方式进行沟通，而在双港镇，接触更多的是商业谈判，工作方法由“谈话”变成“谈判”。

    各得其所：组织部长对高校团干发出邀请

    挂职期间，天津农学院经济管理系团总支书记李杰执笔起草了一份6000多字的农民专业合作社调研报告。那是他担任天津市西青区农业经济委员会主任助理期间，跟同事通过走访、座谈、问卷调查等方式，对辖区内92家农民合作社开展调研后的成果。

    如今，李杰与不少农民交上了朋友。2011年，他和几名农民带着西青区特产的萝卜盆栽，到四川省成都市参加第九届中国国际农产品交易会。他们早晨出发，驱车约2200公里，到达目的地时，汽车外胎“磨掉了一圈”。原本乘飞机去成都是更为经济便捷的方式，但为了把活体萝卜盆栽带去展示，他们只能千里驱车。农民对于致富的渴望和对科技的需求，超出了这名农学院毕业生的想象。

    南开大学原团委书记张宁宁在天津市和平区科委挂职，担任科委副主任。挂职期间，他带着20多家企业回南开组织了一场科技类企业大学生“实习招聘会”，为在校学生提供了200多个实习岗位，1500余名学生前去应聘。这满足了企业的人才储备需求，也为学生开拓了实习渠道。他之所以提出这样的创新招聘，与他在高校和科委两边分别做的调研直接相关。

    在张宁宁看来，是“双挂职”带来了“共赢”。如今，他通过参加市委组织部公开选拔考试，已经担任和平区政府副区长一职。

    团天津市委组织部部长莫洪胜告诉记者，一方面，“双挂职双锻炼”模式，令高校和地方各得其所，实现了“双收获”。另一方面，也借助“党建带团建”的东风，为团干部成长创造了路径，令一线部门更加了解团的工作。这样的挂职不枯燥，有生命力。

    第一批团干部挂职结束后，不止一名区县党委组织部长发出了邀请——请再多派几位团干部来。这让莫洪胜感慨，党组织对团干部成长的关心和爱护，是不遗余力的；而团干部一旦走到基层一线实职岗位，那种理想主义情怀与实践的结合，是“特别完美”的。

    回到学校以后，李杰对毕业生们说，别总盯着国有企业和世界五百强企业，在农村、在农民专业合作社里，是大有可为的。他打算多组织学生到农村调研，引导他们到农村施展才干。

    李杰所在的天津农学院就位于西青区，可他压根儿没关注过该区有几个镇几个村。起初，他以为挂职就是去“走一走看一看”。

    “‘两门干部’有多少了解基层的？”李杰对记者说，过去这一年，自己对“三农”问题的认识不像以前那样“肤浅”了。他已经可以随口报出西青区的各项有关“三农”的数字，并且打算继续当天津农学院和西青区农民之间的“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