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士遗属白敬成和他的老伴端坐在门前的小板凳上,身后是老两口住了一辈子的房子,50平方米不到的土坯房,逼仄简陋。
屋外春光明媚,屋内阴暗潮湿。白敬成和老伴走进屋内,摸到床头拽着一根灯绳往下一拉,借助昏暗的灯光,白敬成走向角落里的一个木箱,把上面的杂物挪开,从箱子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张经过认真装裱的革命烈士证明书。
白敬成的父亲白品交在80年前的石城阻击战中光荣牺牲。1983年补办革命烈士证明书,上面写着“给予一次性抚恤金68元”等。“这是政府没有忘记我们呐!”白敬成用客家话反复念叨着。
老人所在的江西省石城县小松镇白家寨常住36户村民,有5户是烈士遗属。小松镇党委书记黄勇鹏向中国青年报记者介绍,石城县是当年中央苏区五次“反围剿”的前线,全县有1.6万人参加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结束后仅存活62人。
在白敬成老人所在的白家寨,记者看到96%的房屋是有着几十年历史的土坯房,残壁断垣,破败不堪。村民们的生活用水全部来自村里的一口老井,井里漂浮着杂质和蠕动的小虫。黄勇鹏说,井水被送去检测,被测出大肠杆菌严重超标,还有颗粒粉尘超标,不干净的水源很可能是村里肝癌等病频发的原因之一。
瑞金市小林村的樟坑小组坐落在大山深处,记者在崎岖坎坷的山石路上颠簸近两个小时,才走进这个贫穷的深山村落。当年村里的青壮年劳力都参加了红军,全村仅存15户人家。“村里的年轻人走了之后,这个村子就败落了。”烈士遗属邱太连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
钟同炳老人坐在自家的木质楼梯上,木然地看着远方。
他身旁的门板上还留着“跟毛主席走,听共产党话”等斑驳字迹。他的父亲钟运梁和叔叔钟运春在他出生后不久便参加红军,“1934年北上无音讯”。他对父亲的所有印象,仅仅停留在一纸薄薄的革命烈士证明书上。作为烈士遗属的他,同样在1983年得到政府的一次性抚恤金68元。
在瑞金市云石乡的敬老院里,也住着126位生活困难的烈士遗属和五保老人。敬老院的其中一栋楼是由乡政府办公大楼改造而成,土木结构的建筑因年久失修,二楼已成了危房不能再住人。
院长告诉记者,敬老院的全部经费只够老人们吃饭,危房的修缮和重建因为没钱只能是一推再推。
据史料记载,上世纪30年代,中国土地革命战争时期,赣南人民以极大的革命热情,跟着共产党闹革命,大量青壮年抛家弃子踊跃参军。中央红军开始长征时红军总数为8.7万人,其中赣南籍红军就达5万余人,赣州市有名有姓的烈士10.82万人,长征路上平均每公里就有3名赣南籍烈士倒下,该市现有烈士遗属(烈士的父母、配偶、子女)55043人,其中,只有13.27%的烈士遗属因为孤老、残疾或者无正式工作单位等原因,享受到国家的抚恤补助,其余大部分居住在农村的烈士遗属,无法享受到国家补助。
有70%以上的烈属因为自身没有能力改善住房条件,仍居住在农村简陋危旧的土坯房中。年老体弱的他们又普遍患有慢性疾病,尽管参加新农村合作医疗保险,但由于自身经济承受能力相对较差,因病致贫成为普遍现象。
由于赣南老区的社会经济发展长期滞后,拮据的地方财政下拨的社会救助资金难以覆盖全部救助对象。在2011年,赣州市投入社会救助资金不足7亿元,资金年缺口达到两亿元,而为数不多的社会福利院对于庞大的烈士遗属群体的救助,也是杯水车薪。
记者从《赣南苏区经济社会发展状况调查报告》中看到这样一组数据:赣州市的革命烈士遗属、退伍老红军和红军失散人员遗属,以及在乡复员军人遗孀共计8万余人,至今未享受到国家抚恤补助待遇。这些群体大多出生在第二次革命战争期间,从小便生活在战乱和贫苦的年代,未能受到父母较好的抚养和良好的文化教育。如今,他们已步入迟暮之年,丧失基本的劳动能力,子女赡养能力差,这三类特殊群体的生活仅凭地方财政补给,其力度难以确保。
苏区时期的光辉历程,给赣南留下永恒的丰碑,但战争带来的深重创伤,却给烈士遗属们的生活造成巨大的现实压力。国家在救助政策上的空白,更是让这三类特殊群体的生活陷入贫苦而无法自拔。
在采访中,中国青年报记者获悉,中央苏区的所在地赣州市已经于2011年7月摸底调查,争取今年让烈士遗属们都能享受到每个月130元的抚恤补助。
本报记者 李菁莹 校媒记者 范帆